與公婆和先生“內外有別”

肖　達

多少年前，當我與我未來的先生一起出現在他的父母面前時，未來先生的父母用一種異樣的目光審視著我，似乎在說：將我們的兒子交給這個姑娘，讓人放心嗎？

我是感激面前的老人的。沒有他們，世上就不會有我所熱戀的這個男人。自然“兒大不由娘”，不管老人愿意不愿意，由于先生也愛我，我們就結婚了。我讀過許多書，例如漢代五言敘事詩《孔雀東南飛》，就將婆媳相處的困難描寫得淋漓盡致。所以，我對先生說：“如有可能，最好我們單住。”先生征求父母意見，沒想到他們竟一口答應：“互不干擾，禮尚往來，既親切又自由！”看來，這個時代的老人也想明白了：住在一起忒麻煩。

然而歲月不饒人，當年拍著胸脯說不麻煩我們的公婆終于老了。不得不和我們住在一起。媳婦與公婆面對面的日子來臨了。

我一點也不傻，面對蒼老的公婆，我絕不說三道四。我想，就像我不愿意聽先生說我的父母不好一樣，說他父母的不是，他肯定不高興。有人說男人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十個男的九個怕媳婦”，聽了這話，當媳婦的千萬不要輕信。

我在公婆面前，盡量不和先生過分地親昵，好像他的眼里只有我，我的眼里只有他。雖說先生是我的，但公婆會說：不光是你的，更是我們的。確實，孩子是父母的“心頭肉”，一個“更是”，足以說明他們對兒女歸屬的“霸權”不容置疑。我的一個女友對我說：“太奇怪了，我與我的先生一親熱，婆婆的臉色就驟然‘變天，滿臉的不高興。”我回答說：“你真糊涂還是假糊涂？兒子是媽的，為什么光是你們親熱而冷落了婆婆？再說了，關上自己的屋門后怎么親熱都行，為什么不分個地點、時候？”

吃飯的時候，婆婆是很關注我的言行的。所以，遇見飯桌上有好吃的，我總是將好吃的先夾給公婆。如果我只是自己悶頭吃，或者只照顧我的先生，那你瞧瞧婆婆的眼色吧，只能是“電閃雷鳴”。每當我在飯桌上對公婆大獻殷勤的時候，先生總是不露聲色，似乎在香甜地品味給父母找了一個好媳婦的感覺。可到了私下，他就不這樣了。他會將我緊緊地摟在懷里，大加贊賞：“你為我爭光了，真夠意思！”

公婆非常節儉，見不得大吃大喝地改善生活。有一次，我買來了大魚大肉，想讓他們吃個痛快，沒想到他們吃得無滋無味。我終于發現，不節儉過日子是在老人面前犯了大忌。“這樣的媳婦會敗家的，兒子娶了她，會不會吃了上頓沒下頓？”可長時間的吃素可能符合老人的胃口，可對于我這樣的年輕媳婦來說，就像貓吃不著魚，難免不流口水。有一次，我將這個想法跟丈夫一說。先生說，我也有同感，找個理由還不容易。于是，我們在一個周末，到一家飯店改善了一下生活。久違了，兩個人的世界，當我與先生坐在一張擺著鮮花的桌邊，舉杯相碰的時候，竟有回到初戀時的感覺。

我知道公婆最疼隔輩人，將他們的孫子疼得寶貝蛋似的。所以我在他們的面前，盡量對孩子表現得極有舐犢之情。可到了私下，我給孩子講的凈是“鑿壁借光”、“岳母刺字”的故事。這些故事要是讓公婆知道了，肯定會說，都什么時代了，怎能讓我的孫子遭這么大的罪！

大概沒有一個老人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在家“當家作主”了。所以，在老人的面前，我盡量對先生和顏悅色。只要他說得對，我就眉開眼笑地依從。說得不對，小兩口關上門再說。我發現關上門的時候，先生總是依從我。想想看，我若是在先生的面前擺出《水滸傳》中孫二娘的樣子，公婆晚上肯定是睡不著了。第二天，老人們在一起閑聊，還不把我描繪成霸氣十足的“女強人”了？

我是個聰明的女人。每月開支的時候，我總要當著公婆的面，將薪金交給丈夫。這時，我總要偷偷地瞧一眼婆婆。我發現她的眼神是那樣的神采飛揚，兒子掌握了財政大權，那兒子的媽媽還不感到榮耀？可婆婆哪里知道背后的故事。關上小兩口的屋門后，我會嚴肅地對先生說：“不許亂花錢，這可是用汗水掙的。”先生笑了：“關上門就別演戲了。男的心粗，我甘心讓權。”

一個媳婦好吃懶做肯定是得不到公婆的贊許的。于是，我對丈夫說：“若僅是咱倆的天地，家里亂成一鍋粥，我也懶得動。可現在有你的父母大人做監督員，不勤快點行么？”先生馬上明白過來，逗趣地說：“我耕田來你織布，夫妻雙雙把活干。”你別說，公婆看見我們相互爭著干活，眼睛都笑成一條縫了。有時，我和先生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家中一塵不染，亮堂堂的。婆婆對我說：“是我和你爸一起收拾的，要是把你累壞了，我心疼！”盡管我知道他更疼的是兒子，但我依然很感動。

其實，我并不是一個很懂事、很勤勞的女性。一回到我自己的家中，跟自己的父母耍起嬌來，犯起懶來，那絕對是“千金小姐”一個！可我的父母怎么看我怎么好，誰讓我是他們的女兒呢？倒是我的先生知情達理，也學會了做“兩面派”，將我的父母也哄得眼睛笑成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