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卓付
透過朦朧的玻璃,窗外的小汽車就像甲殼蟲一樣在冰天雪地里小心翼翼地向前蠕動著。
車靠站了,上來一個全身沾滿雪花的女孩,她一上車就只顧著拍打身上的雪花。車忽然啟動了,她的腳底不穩,一下子撲到了我的懷里。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看,我也不甘示弱。
后來,我才知道,這個女孩叫巴妮。
巴妮有一雙賊亮賊亮的眼睛,架勢咄咄逼人,全然擊碎了我心目中那種小家碧玉型的川妹子形象。巴妮高中畢業那年,不顧家人的強烈反對,只身一人遠行千里,來到這座北方城市念大學。她父母對此耿耿于懷,一年之后見木已成舟,方才妥協,和巴妮重歸于好。
我們在校門口下了車,巴妮大大咧咧地邀請我去吃火鍋。如此突然的邀請,使得我這個東北大漢反倒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不過,紳士風度還是應該有的,飯后我堅決買單,而她卻不依不饒:“那我怎么謝你呢?今天要不是你,我可就慘了。唔,反倒讓你破費。”說完自個兒格格格地笑了。
天知道,這僅僅是一個開端而已。可憐我兜里的“孔方兄”,每到周末都會被洗劫一空,害得我每月損兵折將不少。更要命的是,辣子火鍋使得我每次幾乎都是以淚洗面,舌根失去知覺半天還恢復不過來。巴妮那雙賊亮賊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我大汗淋漓的狼狽相,格格格地笑得前仰后合。
不過苦海有涯也,久經考驗的我終于修成正果。現在,無論多辣的東西對我來說都已經是小菜一碟了。
室友阿短那天死皮賴臉地鬧著跟我們去吃火鍋。哪知一頓飯下來,阿短一敗涂地,丟盔棄甲,落荒而逃。從此以后,他再也不敢來當我們的電燈泡了,而且一見巴妮就吐舌頭,巴妮格格格地笑得更歡了。
有一次,我發覺巴妮竟是左撇子。可我這張臭嘴話剛一出口,馬上招來滅頂之災,從此,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我再也不能用我那只用了二十多年的右手夾菜喝湯了。
四年的大學時光匆匆而過。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擁著巴妮坐上了南下的火車,我們此行是去攤牌。
果然,巴妮的父母對我的到來很不歡迎。他們用一種怪怪的眼神審視著我,尋思著我這個臭小子使用了什么魔法把他們唯一的女兒的心拐走了,讓她一個人遠離故土到冰天雪地的北國度過這一生。
他們想給我一個下馬威,往菜里猛加辣椒粉。哪知最終他們反倒驚訝得嘴張得老大,只見我這個北方人吃得津津有味,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滿桌的飯菜猶如風卷殘云,被我倆一掃而光。
我們的秘密武器初戰告捷!
巴妮爸媽找了100個我倆在一起生活不合適的理由。巴妮那張嘴皮子像機關槍一樣“咯咯咯”把它們全殲了!
她媽媽提出了最后一個理由:“巴妮是左撇子,你們在同桌吃飯筷子會打架。”
結果可想而知,我們的秘密武器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當天晚上,巴妮母女倆抱頭痛哭了一場……
巴妮撲到了我的懷里,那雙紅腫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我也不甘示弱。
透過朦朧的玻璃,車窗外白茫茫的一片,火車在冰天雪地里歡快地向北馳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