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

五月蘆葦

Ａ

每天，我步行回家。走到６：０５左右，可以看到家就在不遠處。６：１０，我會看到一個男人，帶著他的狗。

那是一個神秘的男人，戴著一頂遮住半張臉的帽子。他很高，我雖然不矮，也要仰頭才能看到他那露出的下巴。當然我不愿意看他，不是他長得難看，本就不知道他長什么樣子，我只是不愿意仰頭看一個只看能看到半張臉的陌生男人。遠遠的，只要看到他的黑色或灰色的風衣或休閑服，我知道是神秘男子就對了。

那是一只奇妙的狗。小巧，可愛，似乎很適合小女孩抱抱摟摟。它每天跟著他。我發現它脖子上沒裝套子或繩子，連個鈴鐺什么的裝飾品都沒有。它總是跑在他腳邊，一團金色的小圓球很活潑地移動，滾似的。

我在心里稱呼他小可愛。

每天，我見到他們。

在６：１０左右，我們錯身而過，遠遠的，我看著小可愛的眼。它有一雙與它美麗的金色毛毛一樣動人的眼，漆黑似子夜，透明如湖水。

小可愛開始看我，望進我的眼，好奇的，探索的，一動不動，等它主人（是它主人吧，我想）腳步走遠，它才扔下我，向他奔跑過去，繼續在它腳邊緊緊相依地滾動。

我愛上這只狗，我發現。

６：０５左右，我家就在不遠處，小可愛與神秘客出現。我看著它，向它微笑，似看到老友。它停下腳步看我，神秘人繼續走，它扔下我追上去。６：１０左右，我們會擦身而過。

某一天，６：１０，我看著小可愛，向它微笑，搖搖手打招呼，就像看到一個可愛的小孩子。

神秘人沒有繼續走。他隨小可愛停下來，問我：“你喜歡我的狗？”

“啊，是，你有一只可愛漂亮的狗。”我仰頭看他。

他抬起左手，伸出修長手指，將帽子向后推推，露出他一向遮住的眼。漆黑似子夜，透明如湖水。

“你聽過一句西諺嗎？”他的聲音很沉。

“什么？”

“Ｌｏｖｅ ｍｅ ｌｏｖｅ ｍｙ ｄｏｇ。”

Ｂ

睜開眼，看看鬧鐘，早上７：１０。

我又做夢了，一個男人還有一只狗。

靜靜躺了三分鐘，腦袋清醒過來。

吃過早餐，８：１０，我該去上班了。

走向公車站臺，向對面看。那個抱著波斯貓的女子今天穿的是紅白雙色貼身長裙，外罩一件長的白色風衣。一樣很美，一樣坐在櫥窗后面，抱著貓，靠著沙發。

我與她大約相距５０米。她苗條，看起來１．６５米左右，面容白皙，頭發長卷，披散下來。

８：１５，我上公車。

晚上我會在對面下車，離波斯貓女郎的精品服飾店２０米。步行走過櫥窗，她不在里面。

每天我這樣走過，她從來不在上午以外的時間出現，我也從來不改經過櫥窗駐足一看的習慣。

晚上我出來購物。逛過精品服飾店，店員看我微笑打招呼，我也向她笑笑，走過去。店里燈光朦朧，服飾少而精美，音樂輕而慵懶。

９：３０左右，晚上，我從精品服飾店經過，回家。

第二天早上，我會在站臺往對面看，店里坐著一個女郎，抱著一只金色毛毛的波斯貓。

什么樣的女子這樣早起在沒人購物的時段守著這樣的店？每天這樣走，每天這樣想。

某個周日，早上９：１０，我起床，逛出來，曬冬日陽光。街上人來人往。我逛進站臺前方３０米的臺灣珍珠奶茶小店。

一個高大的男子走進來。他太高，氣勢出眾，我不由得回頭看他一眼。

米白休閑服在他身上十分妥帖。

付錢時他對女服務生低聲說謝謝，附贈一朵露齒的笑。

她紅了臉。

明知自己俊朗迷人，居然如此亂笑不加收斂，存心惹桃花嘛。

Ｐｌａｙｂｏｙ．

喝完奶茶，走回去，習慣性看對街。

波斯貓女郎居然在。她從沙發上站起，抱著波斯貓，走出門來。

第一次在陽光下看她，雪白肌膚，晶瑩剔透。

很美。

她走向一個男人。米白休閑服，高大挺拔的背影。

他插好吸管，將奶茶遞給她。她笑盈盈地將貓遞給他，接過奶茶，朝他燦爛一笑。

很美很美。

Ｃ

我定好鬧鐘，倚著靠枕看睡前書。晚上１０：１０，很靜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