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榮株

剛進臘月,北方刮來了一股冷空氣,那風吹在人的臉上,就像鋒利的刀一般刮著,貴賓酒樓門前車水馬龍的大街上,從下午四點就站著一個人,交通警似的在寒風中立正著。
這人是貴賓酒樓的丁老板,在這兒早早地等待張市長大駕光臨。貴賓酒樓是市政府宴請的定點單位,張市長除非外出開會,幾乎天天光臨,有時還一天三頓。不過這次晚宴不知什么原因,顯得特別特別地重要。張市長親自打電話找酒樓剛來的靚麗的吧臺小姐聯系晚宴,而且前后打了三次電話,這在歷史上從未有過。丁老板在客房床上摟著可人的小蜜,聽吧臺上新來的靚女匯報這一重要情況后想,往日張市長有宴請都是秘書打個電話來,交待一下人數和標準,今天何勞張市長親自來電?張市長如此重視這次晚宴,莫非是高鼻子藍眼睛的款爺投來巨資?莫非英國成員造訪?莫非中央省市要員視察?莫非……?自己那個政協委員還想再往上提一提,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不管怎么樣,一級戰備,一級接待。
丁老板放下吧臺靚女的電話,推開被窩里那像兩條水蛇纏著脖子的玉臂,一躍而起立即穿好西裝,打好領帶,進入崗位,在酒樓門外的寒風中像一尊雕塑。丁老板在寒風中肅立了一個小時,時間到了5點,退下來的前任張市長騎著一輛老舊的永久車過來了。那車顯得很吃勁的樣子,老化了的鏈條“咯吱咯吱”地呻吟著。老張市長叫了一聲“丁老板!”丁老板的目光從遠處一輛“寶馬”車移過來,看了一眼老張市長又射向“寶馬”車,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老張市長說:“今天麻煩您了。”丁老板似乎沒有聽見老張市長的招呼,什么反應也沒有,眼睛仍然目不轉睛地盯在那輛轎車上。老張市長只好自個兒怏怏地向酒樓走去。
丁老板見從市府方向過來的那輛寶馬一溜煙飛過酒店門口,仍然目不斜視向市府方向遠望,繼續在寒風中翹首等待,像一尊迎風挺立的雕塑。
丁老板保持這樣的姿態,在寒風中站到6點半,正準備拿手機和張市長聯系時,吧臺的那位新來的靚麗小姐紅著臉跑過來對丁老板說,她新來乍到,把老張市長錯當成張市長了。原來,退下來的老張市長今天有一桌親戚,怕酒店怠慢他,一連打了三次電話,靚麗的坐臺小姐以為老張市長跟張市長是同一個人,向老板匯報時就減去了一位老字,說成張市長,哪知道,此張非彼張。丁老板面對紅顏想說什么又沒有說。吧臺小姐問,是不是還按照2000元標準上菜?丁老板問:“老張訂的標準多少?”小姐說“600元。”丁老板說:“按300元的標準。”
原來,吧臺小姐將老張市長帶到最豪華的客廳,老張市長的親友齊齊地12個人坐下,看看那擺設那氣派一個個直伸舌頭,再看看那大圓桌上的生猛海鮮,沒個千兒八百的休想吃到。眾親友連連夸贊:“老市長有余威人緣好,退休后人走茶不涼。”眾人有的叼著中華煙,有的品味著東山碧羅春紛紛落座。老張市長頭腦里—片云霧,正想開啟茅臺酒瓶時,吧臺小姐慌慌地走來,急急地打招呼說:“對不起,我們搞錯了,這一桌是張市長的,不是老張市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