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一個星期天,實在忍不住想家的感覺,便坐了最早的班車回去。到家時天才蒙蒙亮,正是夜雨初歇、晨曦漸起時,有點(diǎn)薄薄的霧。
跟著母親來到院子外的竹林時,薄霧已經(jīng)散去,陽光耀眼地斜過來,竹子的身影分外挺拔俊秀。來這里做什么﹖心里疑惑著,學(xué)母親的樣子彎下腰:原來地上有竹筍!昨夜的雨珠掛在狹長如眉的葉子上,晶瑩剔透?!按蟮牟灰?,留著長竹子,你找找那些小的、彎的,中午炒給你吃?!钡玫矫?,急急地就往竹林深處去,好像滿園子的小竹筍都在那里等著我?!翱粗厣?,不要踏到竹筍!”“曉得!”就滿園巡視去了,儼然一個尋寶的孩子。順利會師時,我的小籃里有十幾條筍,母親手里多了一把什么東西?!笆遣莨剑嗌倌隂]看見了,以前,你外婆家那棵老枇杷樹一下雨就長草菇,你外婆就炒給我們吃,鮮呢?!?/p>
母親上班去,派給我的任務(wù)是剝筍殼,洗草菇,淘米,監(jiān)視爐子上燉著的排骨。細(xì)膩的筍一節(jié)一節(jié)地從殼里脫身,象牙般地閃著溫潤的光——當(dāng)然那時并不知道象牙是何等模樣,“象牙”這詞一直到在彩電里看到才有具體的印象。坐在陽光下,暖洋洋,懶洋洋。想到下午又要離開這一切,回到學(xué)校,竟發(fā)起呆來??粗诸^的竹筍,真希望一直剝下去,我也就能一直待在家。心里想著,手里還真放慢了速度,好像慢慢剝,時間真會慢些走,我離家的時間也可以因此推遲。
母親下班到家時,我慢吞吞地正好把事做完。她一見,笑了:“我們家女兒也會做家務(wù)了呢。”母親扎起圍裙,刀聲響起,竹筍成了片,草菇成了段,小碗里磕進(jìn)幾顆前兩天攢的雞蛋。準(zhǔn)備就緒。猛火熱油之后,撒點(diǎn)蔥花,香氣四溢——原料不多,僅得一碗。父親回家后,四人午飯。雞蛋香嫩誘人,竹筍清爽可人,草菇嫩滑喜人。不由得胃口大開,米飯一碗告罄,又索一碗。風(fēng)卷殘云般,一直到速度變慢時,才發(fā)現(xiàn)父母一口都沒嘗,而弟弟的筷子也被父親的眼光嚇回去多次。母親說我們在家常吃,你喜歡就多吃點(diǎn)。聽到這話,立刻想到下午還要趕回學(xué)校,心里又是一百個不樂意。更加有理地慢慢數(shù)著米粒,拖延著,好讓那個“離家”來得晚點(diǎn),再晚點(diǎn)……
那一餐,十?dāng)?shù)年后回想起來,仍垂涎欲滴。也許回憶中的美餐比現(xiàn)實中的要好得多,因為隔著時間。不是說距離產(chǎn)生美嗎﹖那時間也是味極好的調(diào)料吧。
念念不忘那一餐,求之不得,回家時就說給母親聽,以解饞意。母親詫異地說:“有這么一回事嗎﹖”得到肯定后,她分析說可能那天從學(xué)?;貋?,是想家了,才記得那么清楚,并斷言記憶里的那個菜一定是和那天心情有關(guān)。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搖搖頭嘆道:“你外婆做的菜也很好吃……”看來母親也有她不肯忘記的美味。
親情佐餐,不愿忘,不敢忘,不能忘。
貼心小菜譜:
親情滋味
原料:鮮冬筍250克,鮮草菇200克(市場所售菇干泡發(fā)也可),雞蛋兩個,花生油若干(實耗50克),淀粉若干,雞湯若干,蔥、姜、蒜、香菜各少許。精鹽、味精、麻油若干。青、紅菜椒各一個。
備料:冬筍剝殼,洗凈,切成菱形小片或條;草菇洗凈,溫水泡發(fā)(鮮草菇可稍用溫水泡一下),以手捏濕滑綿軟為準(zhǔn);雞蛋打入碗中,放少許涼水打散,用筷子挑起以拉長成絲為度;蔥、姜、蒜、香菜分別洗凈并切絲剁成末,放入碗中備用。
青紅菜椒用刀切成細(xì)絲,分開來放(用以點(diǎn)色)。
碗內(nèi)放少許涼水,將淀粉放入拌成芡汁備用。冬筍略加些蛋液,攪拌,使每片冬筍上均勻分布。
做法:鍋內(nèi)放油,開火燒至八成熱,放入蔥、姜、蒜末煸炒出香味,倒入已經(jīng)拌好的冬筍,略略翻炒后,待冬筍上雞蛋顯出顏色,加入草菇繼續(xù)翻炒。冬筍、草菇炒至五成熟的時候,將攪拌均勻的蛋液用筷子在碗口略略擋一下,使其緩緩流入鍋中,注意要分布均勻,等雞蛋略略凝固之時,開始翻炒,熟后,加入少許雞湯,繼續(xù)翻炒,待入味后,加味精、精鹽。
加大火力收汁,淋入已勾好的芡汁,繼續(xù)翻炒后淋入麻油出鍋裝盤,撒入少許香菜末,將菜椒絲分別點(diǎn)綴在菜的兩側(cè)即可。
本菜特點(diǎn):雞蛋香滑,草菇鮮美,冬筍爽口,湯汁味美清淡。菜名“親情滋味”,暗喻親情帶給人的那種清淡但卻是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另,筍取義為父,菇取義為母,而蛋取義為子,融在一起,也暗合團(tuán)圓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