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很冷。
一個我喜歡的男人很近地走入了我的生活,近到我以為會發生些什么了。但是,沒有,他忽然又離我遠了。在相識前,我們其實都已有了各自的戀人。他的女友玲瓏聰明,我的男友寬厚至極。
矜持如我,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又怎么樣呢?死纏爛打或者找他捅破那層很美的“窗戶紙”,都不是我的風格,也不是他喜歡的。他離開,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忽然就發現這個冬天很冷啊,很想有件大衣包裹著自己。
以前總愛穿長棉褸之類,棉麻的,羽絨的,線條硬挺,顯得有些灑脫不羈。而現在,我覺得自己實際并沒有那么灑脫,相反,有種軟弱充溢在我胸口。常常,在黃昏的街頭,在有音樂流淌的地方,我都有想落淚的感覺。
我想有件溫柔如手掌、可以簇擁著寂寞的靈魂的大衣。
不要張揚,就簡練的式樣好了,有安全感的色澤,一如我和他都喜歡的低調。最好有一點點舊,像我和他認識其實并不算很長,兩年吧,但感覺像認識了一輩子。他看我的眼睛,我聽他說話,我們知道,我們是彼此間有種“懂得”的人。
一個懂你的人,要不早不晚地在你生命里出現,并且能與你牽手,是種高難的緣分。這緣分,往往上天不肯輕易給你。
整理衣物時,翻出一件好幾年前的黑色羊毛大衣,袖口都磨毛了,領子的式樣也已過時,夸張得可以藏一只羊。好幾次想隨便送人,都沒成功送出去。撫摸著溫存的料子,忽然想到可以改一下。
拿去樓下的小店,跟那個清秀的浙江小師傅說,要最簡單的及膝直筒式,青果領,兩個斜插口袋,大小罩得下兩三件薄羊毛衫就好。
改好了,穿在身上,真的溫暖舒適。有風時,手插在口袋里,一條紅黑格的圍巾繞在頸上,牛仔褲,手拎包,非常利落,便于回憶一些人與事。
有時累了,趴在手臂上,臉可以感受到大衣溫情的觸摸,想起有次他有些猶豫地觸摸我的手與臉,他的手掌細薄而涼。那是惟一的一次。在很暗的咖啡廳的光線中。
我對零食有了種很深的依賴。下了班,一個人在屋子里,一堆零食可以吃個底朝天,全然不顧冬季是最易儲存脂肪的時候。一種能量雖然不能替代另一種能量,至少可以慰藉。
男友說,不怕吃成小肥豬啊,卻照樣時常給我買各種各樣的零食回來。
再遇見他是在共同相識的朋友的婚禮上。他來得最遲,還是那樣瘦削,穿著得體,一件黑色卡其布外套,米色休閑褲。他和別人聊天,也和我聊幾句,像我們之間從未有過那樣一些近到幾乎聽得見心跳的時日。
我亦淡淡的,臉上看不出一冬來內心起伏的風浪,就如身上這件包裹著我的黑大衣。
只是,今天頸間不是那條絨的紅黑格圍巾了,換了條雙面真絲的灰綠色綢巾,我希望自己看起來輕盈些,不要像個怨女。
出了酒店,陽光很好。我微笑著與他道別,彼此向不同方向走去。他或許約好了女友逛街,而我的男友,在街口拐彎處等我。
我把大衣脫了搭在手臂上,里面是件咖啡與石綠相間的彩條毛衣,我想我看起來,甚至都有些燦爛了。然后就看見了男友,靠在樹下,街旁的音像店傳來杜德偉的《把你藏起來》:“萬一你迷路怎么回來,好想把你藏起來,藏在胸前的口袋,把你暖暖地融化,你就再也離不開,我要把你藏起來,永遠呵護這份愛,從此不讓別人想,只準和我一個人相愛……”眼睛忽然濕了,那個在樹下等我的男人其實才最像手臂上這件大衣,舊了,但是溫暖,包容了我許多莫名其妙的煩惱任性,他其實一直是明白我的,不是嗎﹖他只是在等我自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