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7歲那年的夏天,患上了小兒麻痹癥,病魔襲擊了我的中樞神經系統,然后,可怕的麻痹悄悄蔓延到我的脖子、雙腿和右臂。
爸爸和媽媽在一天上午被告知,我將于那天夜晚離開人間,而醫生不允許他們與我一起度過最后的時光。他們只好回到家,并排坐在起居室的長沙發上,徹夜不眠。媽媽整個晚上都在勸慰爸爸。在他們的共同生活中,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丈夫痛哭流涕。
爸爸哭泣時,我毫無知覺地躺著,高燒到攝氏42.4度。一位好心的護士把我抱到一個盛滿冰塊的浴盆里降溫。她陪我度過了48小時的危險期,直到我高燒退去。
醫生通過觀察告訴爸爸媽媽,治療后,我也許能恢復使用右臂和雙腿的能力,不過,我的脖子得終生使用撐架支撐。
爸爸認為他女兒決不應該支撐著脖子過一輩子。爸爸僅僅受過高中教育,卻閱讀了所有能找到的有關小兒麻痹癥的書籍。他拜訪了醫生、護士、治療專家,最后得出的結論是:如果我的肌肉能進行鍛煉的話,永久性的萎縮或許不會出現。一位整骨師同意為我醫療。爸爸發誓盡快將我從醫院里接出來,以便開始這種治療。他要我按照醫生的一切要求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
幾個月來,我看到許多小兒麻痹患者離開醫院,他們是坐著輪椅出去的。爸爸向我保證,我們將一起走出去。我從沒聽他說過“如果你病好了”這樣的話,他總是說“當你病好的時候”。
我想出一種坐起來的方法,一次能持續幾分鐘。我3歲時曾學過芭蕾舞,往上一挺,我就能保持頭和脖子的平衡,以此證明我的病已經有所好轉。雖然醫生清楚我這只不過是耍花招,然而爸爸卻喜歡我這樣做。
但是我沒能走著出院,因而感到滿腔委屈。爸爸向我道歉,他說,這是他的錯,不是我的。但他沒有讓我和其他人一樣坐在輪椅上出去,而是抱著我出院的。
我5歲就開始學彈鋼琴了。從醫院回家的頭一天,爸爸坐在鋼琴旁,讓我坐在他的膝頭,把頭靠在他胸前,又將我的雙手放在鍵盤上。我右手從琴鍵上輕輕滑過時,他信心十足地鼓勵我說:“不錯,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就能彈琴了。”
爸爸請來的那位整骨師,每天上午為我進行肌肉按摩,特別是脖子。每天下午,爸爸還請一位家庭教師給我授課。爸爸答應我重返學校。在學年結束前,我的任務就是練習走路,用手寫字,把頭抬起。
爸爸每天多次從工作的地方趕回家,把我放在琴凳上,要我舉起放在前額、右臀和雙腿上的沙袋。我脖子上有根主神經已經萎縮,所以得設法加強鍛煉其他的神經以彌補。有些鄰居不愿同爸爸說話,因為他們聽到他幫我鍛煉時我的哭喊聲,他們不理解他的做法是出于愛的緣故。但是我心里明白。
一段時間以后,我能夠一點一點把頭抬起來了,可以走路,能慢慢寫字,甚至還能彈幾個鋼琴音符。接著,依照爸爸的主意,餐桌上我坐的地方又安置了一面鏡子。由于大部分咀嚼機制已經癱瘓,為了進食,我得向右轉頭才能下咽。我看著鏡中的自己,嘗試著把頭擺正,直到進食時不再每咬一口就像要向窗外看一眼為止。今天,我仍然微微歪頭吞咽食物,不過這已很難被人覺察了,那都是鏡子起的作用。
學期快要結束了時,爸爸把我送到了學校。校董事會的代表們看我動作遲緩,臉色蒼白,就說我還沒康復到上學的程度,何必迫不及待呢?爸爸直奔校長那兒懇求說:“我們剛剛幫助孩子恢復了正常感覺,回校學習是對她康復鍛煉的一種回報。”啊!我終于可以上學了。
媽媽為我做了嶄新的方格呢套裙,我的辮子上扎著鮮紅的絲帶,但深陷的雙頰和疙疙瘩瘩的膝蓋使我感到尷尬。班里最胖的女孩嘲笑我,因為我瘦得皮包骨頭,但一位男生暗中把我一束金黃的發辮伸到他書上,使我感到我好像成為集體中的一員了。我以班里最優異的成績通過了考試,和其他同學一起離開學校度暑假了。
那年夏天,爸爸舉債在湖邊買了塊地皮。他用自己的雙手在那兒建起一座小小的房屋,這樣,我就能每天在優美的環境中接受治療了。他教我游泳,使我的身體狀況得以全面改進;他認為駕船對我雙臂有好處,就整修一艘舊帆船,自己首先學習駕船技術。我永遠也忘不了他從碼頭啟航的情景:小船漲滿帆,他手拿一本《簡易劃船六步法》。不到一分鐘,船就翻了個底朝天,引得岸上所有的人捧腹大笑。
他最終還是教會了我駕駛帆船,而且還教會我用滑水橇在水上滑行,以增加我上下肢的力量。為了能使我體態動作優雅和心境平靜,他還教會了我甩釣魚竿。
第二年秋天,我重新開始上芭蕾舞和鋼琴課。兩年后,一切生活都正常了。
[讀者發言]
本文講述了一位父親堅持不懈地幫女兒治療小兒麻痹的故事。父親堅毅剛強,從來都是對女兒說“當你病好的時候”,而不是“如果你病好了”;為讓女兒能夠在優美的環境中逐漸康復,他不惜舉債在湖邊買了一片地皮并建起了一座小房子……讀后讓人由衷感嘆:多么偉大啊,父愛!
(一 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