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一些人

剛剛接到了業的電話。今天是她的生日。生日快樂。我在這里說。

業還是同以前一樣，好得讓人嫉妒的學習成績，我聽著電話里面她神采飛揚的聲音，有一瞬間，突然難過得想哭泣。

業轉學已經半年多了，她在新的學校出類拔萃，我微笑，由衷的。

生日快樂，十五歲的生日快樂。業。

我猛然記起我已經站到了十四歲的尾巴上面，很快就要告別這個我喜愛的年齡。我要長大了，我的所有的自我介紹都要改成，十五歲的孩子，普通至極。

雖然我不知道十五歲的時候是否還有資格叫自己孩子。

我看見大大小小的店鋪都擺上了圣誕樹，上面掛著星星月亮圣誕老人，我開始想念那個長胡子的老爺爺。

我悄悄地給自己買了一個星星，放在衣服口袋里面。我真摯地相信它會給我帶來好運。我看見我新買的書里面有一句話，運氣是要靠自己去把握的，把握不住，只是一個空夢而已。

還有很多東西更昂貴。

是記憶吧。新書的名字是，來自天空的花朵。里面有篇童話，是說，一個森林里面，有個惡魔，只要把童心交給他，便可以獲得智慧。后來，和惡魔交換了智慧的小男孩，永遠忘記了他青梅竹馬的小女孩。小女孩的心從此充滿了淚水。

我不會和惡魔交換，無論我現在多么不喜歡學習。可是，我有比學習更重要的東西，是我的童心。雖然我現在無法確知它是否還依然存在。以完整的狀態。

我突然感覺它已經離我遠去了。我的周圍變化了，連空氣的味道都變了。不是青草露水的味道，而變成了復雜的花香。一點都不純凈了，我找不到還沒有長大時候的感覺了。我終于感覺到了恐懼的侵襲。

我身邊的女生不再那么固定，我可以隨便和誰都聊得很投機，然后走在一起。我隨機應變地變換著自己的模樣，我不知道我小時候的那份堅定哪里去了，我不知道我小時候的那份執著哪里去了，我甚至不知道我所想要的簡單哪里去了。

我終于隨波逐流地改變自己。

我的淚水流了下來，我對于變化無所適從。

晚課放學的時候，我在車站等車的時候，看見了小學六年級時候的同桌女生。不是很漂亮的女生，叫瑩。學習不算特別出眾，我看見她在車站神色飄揚地和三個男生聊天，我突然不敢確認，我低下了頭。從她身邊擦身而過，她沒有打招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下一秒，我確信胸腔中有東西疼痛了起來。我的眼淚不聽話地掉了出來。我還記得她小學的時候在我的本子上認真地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明亮地笑的樣子。她不是我的好朋友，只能算朋友。然而，已經到了連問候都沒有的地步了。

或許是時間空間的隔閡，我安慰地想。

我突然想起來我小學時候最好的朋友，已經很久沒有和她打過招呼了。她也一樣要離我而遠去了吧。我有預感，即使不是遠去，也沒有以前的默契了。我們不是三年前的我們，我已經走到了十四歲的尾巴-卜，而不是十一歲，十一歲的那些云淡風輕的日子。

十二月的冷風凜冽地吹來，我感覺我滿身只剩冰涼。

坐車時，晴和我說起了關于這個班級的種種。我們班級不好了，學習，還有人與人。為什么周圍的變化會這么快，而仿佛只有我們在原地轉圈。周圍的人換了又換，他們仿佛都可以很輕松地適應任何改變，只留下一臉愕然的我們。黑暗的車廂中，我看不清楚晴的表情，但是我相信她的表情一定很難過，她說。我再也不善良了。

晴也說她再也不要善良了，歆也這樣對我說過。

她說，善良是個太虛偽的名詞。

我看見歆的眼睛里閃爍了一下，晶瑩的。

我的所有言語突然緘默，我感覺有什么東西在心里撕裂開來。冗長的，然后，淚水如同潮水一樣地奔涌而來。我似乎哭了。

我知道我們所要的就是沒有顧慮沒有隔閡沒有防備沒有人與人之間的冷漠隔膜的日子，可是它現在確切地離我們遠去了。

我清楚地記得我對歆說出上面的話的時候的表情。一臉地看似漠然。

我想起了同一片天空下的薏，她幾乎是我童年時候的所有記憶。而她現在去了上海，她學習學不好了，于是她就離開我，離開我們。結束我的記憶，她不曾告別地離開，我佇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是否所有的人都要離開我，都要換來換去。我所向往的簡單竟然就是世界上最不簡單的事情，我不知道這樣變換的世界的底線是什么，為什么要這樣。

明年的一月份，就是春節了。我會回姥姥家，我要逃離這片暗涌而陰霾的天空。我不再看似淡漠地承受這些，我無所適從，我只希望我是孩子，我喜歡我們都是孩子。我希望所有人都會真誠地對待別人，我們為什么一定要虛偽。我為什么一定要無奈地說出那么冷酷的游戲規則。

我開始想念姥姥家門口的那片麥田，但是聽說以前的很大一片玉米地都沒有了，變成了自選商場，書店，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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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媽媽這樣說的時候，心里終于再也無法承受這些沉重的陰霾。

一切我所懷念的都逝去了，我卻只能在原地一次一次地難過。我所想念的以往的日子，都已經不再。

歆說，她的奶奶家和我姥姥家很近，我想，在那片殘留的純凈天空下，我們可以笑得更自然。

我終于把電腦的FLASH打開，是蟲兒飛，我最喜歡的童謠。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冷風吹，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碎，一雙又一對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

業說，她會給我寄圣誕賀卡的，很長的。一定會的。我在電話這邊微笑。

我不會絕望，我只是懷念一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