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在回憶里挨裝

初中三年的生活，是我最親密的影子。無論身在哪個角落，它都會時不時從心底涌出，頑固地滲透在我的肌膚里層，引我懷念。因為有些珍貴的東西總是和生命一樣堅韌，完整。

薄荷滋味

“我是一只站在岸上的魚，如何能忘記曾經(jīng)活在海里，曾經(jīng)活在你的生命里。”

離開母校，有怎樣的不舍?

秋初的葡萄藤懶散地搭在架子上，清風徐來，偶爾翻身打個哈欠，繼續(xù)午休。我激動而不免膽怯，驚喜又略帶沮喪，用女孩天生愛幻想的本性思考一切，處理掉所剩無幾的懷舊渣沫。通往操場的走廊上，一條櫻樹枝不安分地探出頭來，讓我預見了一樹的繽紛。忽而聽見一陣陣怪笑，接著很久都只有籃球撞擊籃板后的哐啷聲，還不時夾雜著忽遠忽近過于興奮的尖叫。不知是哪位擁有這與生俱來的表演天賦。我走來走去，進了亭子，一個人傻傻愣在那兒，頭腦里是短暫地空白。我慢慢坐下，用心呼吸這兒的每一寸空氣，努力把自己融匯進去，調和得更為完美。人群漸漸散去，畫面不情愿地靜止。這時，戲劇性的動態(tài)出現(xiàn)了，一片笨拙的葉子掉進了樹下的車筐里。我為她的出彩而感到可笑，也像是為自己的無聊。意外地，我竟得到了啟示：生命，你看到我對你微笑嗎?我可以給你書寫一個很有分量的注腳。

天氣最后一次放肆地熱起來，是盛夏貯存的能量，那種不甘心被取代的心情我真了解。昨夜一直沒能釋懷地睡覺，全在計劃之內，白天的懶覺也在鬧鐘的發(fā)泄后成為泡影，拖著兩只已不聽指揮的睡眼。

“媽，老媽，我好餓!”停了一會兒，“不會沒人吧?”下來的沉默證實了這一點，我的早餐和她一起上班了。我無力地瞥了一眼，“天哪，七點了，完蛋了，完蛋了。”是罰站還是罰寫?想著跑著，徑直奔出門去。

“報告。”

“進。”一個字，但仿佛帶著銳不可當?shù)臍鈩荨?/p>

還好虛驚一場。

初中的第一堂課，大家都認真得可怕，把一字一句全不加選擇地記了下來。只有前排的男生低著頭，似乎在鉆研更為重要的事。我正好奇，老師就放下粉筆，從容不迫地站在他面前，用看起來極為專注卻“暗藏殺機”的神情同他一起細細地看。我開始為他的遲鈍不安，只好用最沖動的情緒用力拍他的肩，他像突然被驚醒，眼鏡差點滑落。下意識的轉過頭，又馬上在另一秒鐘迅速向上看了一眼，紅著臉站了起來。有點無奈，教室里瞬間一陣哄笑。鈴聲偏偏在此時適時地到訪，大家一擁而出，教室變成了忙碌的蜂巢，歡暢的嗡嗡聲快要飽和。想到辦公室也許會有一場小風波，便不禁竊喜。

黃昏的校園依舊充滿稚氣，在喧囂了一整天后露出倦容。很靜，魚池的水有些渾濁，感受不到“皆若空游無所依”的境界。但我相信自己又回到了潔凈的水中，能漫無目的地搖動尾巴，為生活、未來，激起點點漣漪。

我在記憶的山上流淌著思緒，一滴一滴，屬于我的初中生活的第一頁，有著最舒服的氧氣，任我用最習慣的方式過活。像是吃到一顆清亮薄荷，清亮的滋味，清亮亮的。

橙香

回家的路上經(jīng)過集市，我買了一大袋橙子。

味道太酸，我只吃了一個。

翌日，背著厚重的行李，在家人的囑咐聲中，我踏上了軍訓的旅程。

第一天的任務很多，分完宿舍之后，就立即開始訓練。由于大家都是初次，興奮當然大過于辛苦。原本10點熄燈，團長卻讓我們罰站。直到快12點，大家才回到宿舍，有些女生便為此掉眼淚。往后的日子，我們的宿舍像家一樣，大家可以彼此激勵，彼此依賴。

深夜，宿舍無人人眠，芹芹蜷在被子下面偷偷吃方便面，蘋果借助手電筒的微光看漫畫，葉然望著殘月發(fā)呆，阿萌和木木在床上擺著奇怪的引入發(fā)笑的造型，而我身邊的軒蘭早已睡得夢話連篇。等到夜把整個世界都吞噬，我發(fā)現(xiàn)這個由教室改裝的大宿舍像山谷里的石洞一般，幽幽的月光靜靜射人，把所有恐懼、不安，全幻化成溫暖的愛撫，這兒似乎承載了我們每一個人所有的喜怒哀樂。

汜得那時恰逢雨季，第二天的訓練被迫終止。連長的忽然來訪讓我們甚是驚喜。他的脾氣很好，至少在眾多的連長中算是。即使我們半夜太吵，他也只是氣急地踢踢門，稍作提醒，我們也會收斂一點兒。看得出，大家都敬他愛他。當天，我們把所有的女生召集起來，一起唱歌、跳舞，忘時忘我地笑，暢快地笑。不過，偶爾歌聲會換來些想家的感傷。我只覺得流淚并不代表悲情，而更多的是依戀。

有一天晚上，軒蘭莫名地問我，

“真怕某一天，我們會形同陌路，忘記一起走過的日子和曾經(jīng)共同擁有的天空，甚至我們的歌，我們彼此的模樣。會有那么一天嗎?”

“我想到有人說過：所有的疑問都是從情感不能周全開始的，所有的愿望都是從生命渴望圓滿發(fā)生的。自古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殘缺的美才會給心靈留下最深的烙印。起碼我們共同擁有一頁關于青春的記憶。”

“我懂了，睡吧!晚安。”

“晚安。”

我那一晚都沒有睡著，我想她也一樣。

離開藍田軍訓基地的時候，我們哭著唱起了連長自己寫的那首《螺絲釘》，歌聲和車子一起走了很遠，在每一片麥田中彌漫。

回到家里，我只是不住地流淚，連哭的聲音都失去了。

我吃掉了所有剩下的橙子，酸味兒竟不見了，只嘗到甜甜的滋味，甜甜的。

隨即，橙香和思念一起在整間屋子彌漫。

最后的咖啡

初三的生活開始了，與咖啡為伴，與習題為伍。

我漸漸學會如何在夜深得催人人眠時打起精神，如何在砌書成山的寫字臺上找到想看的那一本，如何在忙碌又一成不變的定勢中為自己尋出樂趣。許許多多的事情，只有經(jīng)歷了，才知道個中滋味。我常看到拿著參考書百思不得其解的身影，到辦公室詢問老師的殷切，幾個同學圍坐在一起，討論問題的專注，也常常被他們感染。

臨近中考的一兩個星期，大家還是一樣努力，但不免有些浮躁。在校干其他事，在家拼命學的現(xiàn)象越來越多。老師盡量把時間留給同學們，讓他們根據(jù)自己的情況合理地復習。幾次模擬考，大家狀態(tài)不錯。偶爾失利時，我總會發(fā)誓再也不聽歌、不看電視，可也總在事后的兩三天反‘晦。

中考的前天晚上，三腳桌上冰冷的咖啡已經(jīng)退場，連同一如咖啡滋味的初三生活。

夢里，我又聞到了一股醉人般濃郁的香氣。

生活的滋味在夏日的午后幻出種種變像。 它令歡笑聲更加鮮活，令鳥語聲愈發(fā)明朗，讓夜晚的蒼穹，似一席深藍色的幕布，輕掩在我的窗外，反而有了清澈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