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墉獻賀禮

劉墉在乾隆皇帝手下當宰相，官居一品，在老百姓眼里可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了。然而，大有大的難處，劉墉是個有名的清官，一不貪二不占更不接受賄賂，僅憑朝廷那點俸銀支撐宰相府的開支就已經(jīng)“羅鍋上山——錢（前）緊了”，更何況還有山東老家一大堆窮親戚跑來吃閑飯。

劉夫人當家主事，日子總是過得寅吃卯糧，就找當家的劉墉發(fā)牢騷：“你們劉家怎么那么多禿姑瞎姨瘸腿二大爺窮親戚？”

劉墉笑嘻嘻道：“俗話說，皇上家還有幾門窮親戚呢，何況咱們家啦。”

劉夫人眉頭緊皺說：“你不興在衙門里給他們找點事干？全在咱們這兒張嘴等吃，日子長了，非把咱吃散了架。”

劉墉連連擺手說：“使不得，使不得。我這當宰相的要是開了先例，百官就會上行下效，那朝廷還不亂了營？餿主意，不可，不可。”

劉夫人兩眼瞪得燈籠似的：“不可？渴了你自己找喝的吧。這個家，我是管不了了！”一甩手掉身走了。

劉墉看著夫人的背影嘿嘿一樂，夫人是刀子嘴豆腐心火爆脾氣一會兒就煙消云散，這“脈”自己摸的準，“劉安，備轎上朝。”一聲吩咐后，他也走人了。

下朝后，劉墉開始眉頭緊鎖坐在那兒發(fā)起愁了。為什么？原來乾隆皇上發(fā)出旨意，一個月后要過五十大壽，而且要大辦，還說是與民同樂。下朝時和珅陰陽怪氣地跟他說：“劉大人，您給皇上獻什么賀禮呢？他知道劉墉家不富裕成心惡心劉墉。

“老爺，您該用飯了。”不知何時劉全進來了，劉全是劉墉表姨的兒子，跟著劉墉進京當劉府的廚房頭。

“不吃就飽了，不用了。”劉墉沒好氣地揮手讓他退下。

劉全道：“今兒給您換換樣，您一準愛吃。”說著變戲法似的端出一盤熱氣騰騰的東西來。劉墉斜眼一看頓時驚得嘴大眼小，原來劉全端出的竟是一盤有紅有綠的桃子。

“面的？誰做的？手藝不錯呀。”

“我表姑的弟妹的小叔子，咱們的親戚，叫梁二能。”劉全洋洋得意地在劉墉面前顯擺著。

“又是八桿子打不著的，你們是非把我當雜碎吃干凈了不可。”劉墉心里這個氣，可又不好說什么。人都來了，還能把他趕走？粥里再加一瓢水，一塊喝吧。

梁二能是山東菏澤縣人，那地方是個十年九旱一年澇的苦地方。雖說菏澤牡丹有名，可再好看的花也不能當飯吃呀！這年菏澤又逢大旱，莊稼十成只收一成，梁二能為混口飯吃，背著個小行李卷直奔北京城投劉全來了。好在他三十多了還是光棍一根，就跟劉全擠在一條炕上，廚子們做飯時他就去打個下手。有一回，二能幫劉全揉饅頭，干著干著他來了興致，就想起老家每逢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老娘兒們總把面揉成魚蟲鳥獸，干鮮果品的樣兒，然后上鍋蒸熟再點上色兒，又好看又好吃。二能心里想著手里就揉開了，一壓，一捏，一挑，一按，手里的一疙瘩面就成一個桃，一條魚，還有一只蝴蝶，上鍋蒸熟后形狀不變引得其他廚子們贊嘆不止。如此干了幾次，劉全就琢磨著把二能的本事讓老爺知道，如果老爺認可，二能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在廚房扎下來了嗎。

“你把梁二能叫來，我跟他聊聊。”劉墉聽完劉全的介紹吩咐道。

工夫不大，劉全帶來一個敦實憨厚的莊稼人，進門趴在地上就磕頭：“梁二能給老爺請安。”

“起來吧，都是親戚用不著客氣。”劉墉讓二能站著說話：“你的手藝跟誰學的？”

二能第一次見這么大的官，說話有些打顫：“這算啥手藝？俺們鄉(xiāng)下窮，過年過節(jié)或者老人過壽小孩辦滿月，大伙互相走動拿不出像樣東西，就蒸點這玩藝當賀禮送，也能當飯吃。土玩藝讓您笑話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劉墉一聽“當賀禮”三個字心里就一動：“你還會做什么？”

二能見老爺感興趣就來了勁，說話也不緊張了：“我還能湊合捏什么大姑娘、小小子兒、老爺們、老娘兒們，雞呀狗呀什么的，就是怕府里……”二能正說得來勁，劉全暗中踢了他一下，二能見老爺沒怪罪他，就說：“就怕府里沒有江米面和手使的家伙。”劉墉一聽撲哧樂了：“要江米面干啥？”二能答道：“白面里和進江米面捏出的東西不裂還能放時間長。用的家伙，我自個能鼓搗出來。只是不知老爺讓小人捏啥？”

劉墉抬頭看見墻上掛著幅八仙上壽的畫便試探著問：“這上面的人物你能捏出來嗎？”二能看了一眼，心里有點打鼓，猶豫地說：“我試試看吧。”

劉墉也沒太當回事：“你去捏吧，捏好了有賞。”

梁二能辭別劉墉跟著劉全回到廚房，一門心思地捏了兩三天，還真把八個仙人捏了出來。拿給劉墉一看，嘿，像不像三分樣，還真是那么回子事，只是顏色不夠鮮艷人物也不太透亮，就給二能出主意：“能不能和面的時候把顏色揉進，再放進點蜂蜜？你琢磨制丸藥時加進蜂蜜藥丸就潤亮。”二能手拍大腿說：“您說的真在理，要不老百姓咋說，人一念了書心縫就開了呢。”

梁二能回到廚房后像犯了魔癥，不吃不喝對著八仙圖發(fā)呆。劉全在一旁急壞了，心說別捏不出八仙，二能再成了“仙”，我咋向表姑交代呀！第二天二能開始吃喝了，還嘴里哼哼嘰嘰的，兩手不停擺弄幾節(jié)竹片，說是在做捏人的家伙。半天工夫，用竹子做出了圓拔子，扁拔子，還用鐵片砸成各種各樣的刀子剪子。第三天，二能又開始捏了，還把劉全及其他廚子都轟了出去，氣得劉全直跺腳罵街。

到了第四天頭上，二能從廚房里用盤子端出八個仙人，這回和上次的大不一樣，八個人物面目清晰，神態(tài)各異，又加配上了各種顏色，更顯得活靈活現(xiàn)，連劉墉看了也贊不絕口。

劉墉拿起面人端詳了好久，突然對二能說：“我打算把你的面人派個用場，你能不能把這八仙捏大一些？”

二能問：“老爺，您說要捏多大？”

劉墉用手比劃著：“起碼得一尺來高，行嗎？”

梁二能說：“我試試吧。”有了這次的經(jīng)驗，他心里多少有點底了。

三天過后，梁二能真捏出一尺多高的八個仙人，而且還錦上添花，在八個仙人中間站著一位也是一尺多高的手捧壽桃的老壽星。這九個面人整整擺滿了一張大桌子，就好像是牙雕玉琢石刻的，漂亮極了。劉墉一看高興得差點笑掉下巴，馬上掏出五兩銀子賞給二能，說：“趕快將面人收好，別碰壞了。二能，你幫了我的忙，老爺日后一定叫你發(fā)財出名。”

二能不知道老爺為什么這么高興，他也跟著憨笑，只是氣壞了站在一邊的劉全：捏個面人至于賞這么多銀子嗎？

轉(zhuǎn)眼到了乾隆皇上壽辰喜日，劉墉命家人準備了一個朱漆描金的大抬盒，把九個面人一一擺放在盒里，上面蓋上一塊大紅綢緞，由兩個家人抬著直奔紫禁城。養(yǎng)心殿里此時張燈結(jié)彩鼓樂喧天。乾隆高坐龍椅之上，接受王公貴族和文武百官的叩拜和賀禮。大家看見劉墉帶著人抬著挺大的一個盒子走進來，和珅上前一步攔住，陰陽怪氣地問：“劉大人，您發(fā)財啦？今年給皇上拜壽怎么這么大手？讓下官一飽眼福可否？”劉墉朝他眨眨眼：“天機不可泄露。”說著來到乾隆面前行三跪九叩大禮拜壽。

皇上問：“你給朕帶什么壽禮啦？”

劉墉起身對皇上說：“今年的壽禮與往年不同，請皇上過目。”他一招手，家人把大抬盒打開，把九個面人一一擺在一張桌子上。九個面人光彩奪目，壓倒?jié)M堂賀禮。眾大臣大眼瞪小眼驚奇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不對呀，同殿為臣誰都知道劉墉最窮，他哪來那么多的銀子買這么貴重的賀禮呀？就連乾隆也納開了悶：“劉墉你花了多少銀子買這么些賀禮？劉墉不說話，伸出一巴掌。乾隆吸了口冷氣：“5000兩？”劉墉搖搖頭。“50000兩！？”劉墉還是搖頭不語。“到底用了多少銀子？不可太奢費了。”一看皇上要生氣了，劉墉湊到跟前一字一句道：“白——銀——五——兩。”

啊！群臣驚訝得呆若木雞，乾隆也伸長了脖子問：“你不是在欺騙我吧？”劉墉連忙跪下：“臣怎敢犯欺君之罪。”乾隆問：“這賀禮是牙雕？玉琢？還是石刻？”劉墉回答：“都不是，是用面捏的。”乾隆和大臣們都擺手不相信，劉墉雙手攤開說：“皇上和各位大人如不信，請近前細看。”

乾隆先走下龍椅靠近面人上下打量一番，又用鼻子聞了聞，然后伸手拿起一個面人，掂了掂，嘻嘻樂了：“好奇巧的物件，好精致的手藝。何人所為呀？”

“回皇上，是臣的一位姓梁的窮親戚。面人雖不值錢，卻是山東百姓祝皇上萬壽無疆的一片心呀！”

“做得好，說得更好。朕要重重地賞你的窮親戚，有這么高的手藝還受窮？讓他多做些拿到街頭賣，不發(fā)財來找我。”乾隆哈哈大笑，然后讓太監(jiān)托著面人回后宮叫太后娘娘們看稀罕去了。此刻眾大臣一窩蜂似的把劉墉圍攏，都求他讓梁二能給做面人，價錢好商量。

劉墉回到府里叫來梁二能說：“這回你可是找到金飯碗了，皇上賞你100兩銀子，還叫你在街頭開鋪子，專門做面人賣。我給你題塊匾就叫‘面人梁’吧。”

從此以后，梁二能就在劉墉府的旁邊，虎坊橋街口開了鋪子。聽說梁二能后來收了一個姓郎的小伙子當徒弟，這小郎識文斷字又心靈手巧，他的活兒比師傅梁二能還能。久而久之，“郎”“梁”又諧音，那響遍北京四九城的“面人梁”讓人叫成了“面人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