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份,表姐結(jié)婚。我回家去了一趟,和一個男性朋友一起,結(jié)果陡然發(fā)現(xiàn)被父母和七大姑八大姨當成了已婚婦女對待。我的本意好像只是叫他去幫忙,然而發(fā)覺局面漸有板上釘釘?shù)内厔荨:蠊褪腔貋碇笏笪胰ヒ娝募胰恕N覌屆看未螂娫挼恼Z氣儼然問候另一家庭,很傷心,這樣就被踢出來了?
笑。也許有很多婚姻都是這樣半真半假,為各方面相干的不相干的人催著撮攏著,糊里糊涂,也就成了。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結(jié)婚這事卻總有一批人在旁邊看著,而且七嘴八舌地議論、指點、起哄,躲也躲不開。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婚姻,細細算來,有意無意,竟是大半因為這批七嘴八舌呢?莫名其妙地就被弄到一塊兒去了,于是大家都滿意,當事人或者倒還迷糊。別說沒有。至于原因,他是個好人,他對我好——這點理由,干別的不夠,結(jié)婚,大概倒也夠了。
于是七嘴八舌開始催我結(jié)婚,跟一個對我好的好人。有個朋友曾說這種時候一定要保持清醒,萬不可被別人給說暈了,這是半點也湊合不得半點委屈也不能受的事。可是我想想自己折騰得父母心驚肉跳,前科累累,倘若如果我不結(jié)婚他們就堅決不能放心的話——那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也算不得什么委屈,因為感覺自己如今似乎少根筋,旁邊那人是誰,都不大感覺得到他的存在。好像都差不多。走來走去,眼睛里看不進去似的。
所有的知覺都這么敏感。覺得自己是半身不遂。外一半遂得很,內(nèi)一半不遂。心里頭,躺著個植物人。
只是十分的肯定,假如、萬一、要是,那并不是忍受。
我不知道感覺不到的東西怎么去忍受。一個對你好的好人,有一天不好了,就散伙吧。啊哈。誰說愛人就該愛他的靈魂,否則聽起來讓人覺得不誠懇。
婚禮上我看著穿婚紗的姐姐挽著穿西裝的姐夫,被眾人指使著團團轉(zhuǎn)。履行一些儀式,說一些話,對著一屋子相干的不相干的人。那時我并不覺得她漂亮。一個穿婚紗的女子是極美的,可是怎么和新郎一起出現(xiàn)在這地方就顯得這么沒勁。有可能真正無聊的那個人是我。我想。老實閉著嘴不發(fā)上述高論,免得被人說你一小屁孩兒懂個屁,再一次地被鄙視。
坐在我旁邊的那個人與我家的七大姑八大姨相談甚歡。然后我發(fā)現(xiàn)他夾了許多菜給我,做體貼狀。我大媽笑著稱贊這次喜事辦得好,又熱鬧又得體。
下次的就該輪到小青了吧?她說。有人拉住了我的手,我在對著遠處夠不著的一盤松鼠魚互翻白眼。
沒勁。
我住的房子對面,隔一條小街是個學校。某天晚上我在廚房切白菜,忽然遠遠的有個男孩大喊一個女孩的名字。他喊:某某我愛你——!某某,我愛你——!一聲又一聲。這樣肆無忌憚的、青春的聲音。變聲中的男孩子的嗓音,有點古怪但是無比嘹亮地在化雪的夜里翱翔,一直穿到我的廚房里來。
年少時純純的愛或是天雷地火。我切著白菜就笑了。那女孩如果聽到的話,今天晚上也許睡不好。也許寫下N長的日記。也許會哭,也許會笑。也許哭哭笑笑。100種的可能。
有人說,我愛你。
曾經(jīng)我們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