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一些朋友。比如小搖,再比如鐘沁。小搖是成都一支地下樂隊的鼓手,鐘沁給幾家小網站做做技術活。而Francoise是一個狂熱的愛國者和出國者,這一點也不矛盾。我們大部分時間都一個人住,朋友讓我們不至于寂寞到很尷尬的地步。這個時代已經失去溫情脈脈的面紗,我們是如此地需要赤誠地想念別人并被人想念。
我們也都不怎么富裕。我們傲慢地窮著。
為了我去沙漠的計劃,我傲慢不起來了。我不得不努力地掙錢。我通過家教中心找了份工作,教一個16歲的女孩學英語。每周兩節課,每節課兩小時。女孩的父親開著小車來考察我,她的母親不住地上下打量我,這讓我既能理解,又充滿厭惡。不過我并不討厭我教的這個女孩,這個叫陳趙慧子的女孩安靜地坐在小小的圈椅里,桌上擺著一疊麥當勞的贈送券。她站起輕聲地叫了句,老師。我朝她點頭笑道,你可以叫我Jessica。
除了每星期兩次去教陳趙慧子以外(坦白說我不喜歡這種新潮的名字),我還找了一個酒吧里的事情。在我去之前我的這個熟人一再跟我強調這是一個有品位的地方。第一天起我就發現我上當了。但是它付給我每天60塊的報酬,還有音樂可以聽。我不可以和錢過不去。我的工作是站在吧臺里面不停地開單,結帳。然后面帶笑容恭恭敬敬地把帳單送給客人過目。付錢的時候有的人臉色很難看,這里做的是不義之財的生意。客人的不義之財變成了酒吧老板的不義之財。我只拿我的勞動所得,我覺得理直氣壯。
我還教過一個國營企業的老板粗淺的電腦操作。在他的領導有方下企業給國家創造了上千萬的稅收,政府獎勵了他一百萬和一個十佳青年的稱號,我始終不能把他和青年聯想到一起。他的辦公室按照10年內保證不落后的標準裝修得古色古香,富貴逼人,可是他的奔四還在用慢悠悠的撥號上網,手寫板上落滿了灰塵,壓根就沒人知道用。為此我在精神上唾棄他和他的秘書。每次給他講課的時候他的“好朋友”必然坐在一邊,他管這個27歲便起了N多魚尾紋的女人叫美人。順便說一下他都快50了。我覺得齷齪極了。可是我仍然不能跟錢過不去。
我需要錢,錢能讓我自由。
我確信到那時為止所有的雇主都覺得我是溫順忍耐的。我從小就被有計劃地培養成為一個有教養的人,盡管我煩透了,可是總是慣性地保持著沉默和微笑。有時候我不喜歡自己這樣,Francoise說,我們要做有理想的人。我還聽見有人說,理想在天上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