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沒有成為大選議題是件非常積極的事”

馮亦斐　莫華英

布什留任，或克里入駐白宮，對中國會有什么影響？在大選結果揭曉前，《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越洋電話采訪了美中政策研究基金會聯席主席傅立民和美國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顧問威廉·布勞克。而在此次選舉中，前者投了克里的票，后者則把票投給了布什。

傅立民(Chas Freeman)的中文姓來自他曾經跟隨孫中山先生的曾祖父，祖輩的淵源令他對中國有濃厚的興趣和深刻的了解，豐富的外交經歷也讓他成為有見地的中國問題專家。身為耶魯和哈佛兩大名校畢業生的傅立民，從1965年開始了其外交生涯。

在印度做了三年領事工作后，1972年，傅立民開始了與中國長期打交道。當年2月，作為美方首席翻譯，傅立民見證了尼克松總統歷史性的訪華。1979～1981年，傅立民在美國國務院主管中國事務，然后在駐華使館當了四年的公使、副館長。海灣戰爭期間擔任美國駐沙特大使。1993～1994年，傅立民擔任負責國際安全事務的助理國防部長。現任美中政策研究基金會聯席主席、中東政策委員會主席。

中國新聞周刊：您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

傅立民：都不是，我是獨立的。我從來不屬于任何政黨。但我強烈反對布什當選，這對國家來說是一個災難。

中國新聞周刊：您幫助過老布什競選，四年前還幫助過小布什競選。

傅立民：哦，嚴格地說，不算是競選的一部分，但我確實幫助過他們。我對克林頓的外交政策不滿，我認為他在浪費時間，在中東政策、對華政策上，失去了很多機會，沒有一個清晰的戰略。所以當時我希望小布什當選，他所承諾的外交政策更明智，他說美國應該謙遜，與盟友建立更多聯系。我想這樣很好，于是歡迎他當選，但是他背叛了自己的承諾。我認為他有負于我的期望，是一個非常糟糕的總統。

中國新聞周刊：克林頓稱中國是“戰略性伙伴”，布什稱中國是“競爭對手”，二者任期下的中美關系有何不同？

傅立民：我認為如果沒有這個口號，布什政府現在的對華政策已經更多地回到了克林頓所說的對華政策上。

坦率地說，我認為克林頓的口號與行為并不一致，他任期的中美關系并不是很好，雖然在某些時候看上去很好，比如當他訪華時，似乎達到了一個高潮，但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東西。而布什，他雖然用“競爭對手”來描述兩國關系，但他在第一個任期——也許是最后一個任期內，與中國在大多數領域里建立起一種合作關系。

中國新聞周刊：您能對目前的中美關系做一個簡潔的評價嗎？

傅立民：我認為中美關系正在走向成熟，越來越正常。(中美)在許多領域都有合作，雖然也存在爭論——這意味著利益上的爭奪，因此是一個非常寬廣的關系。

當然，兩國有些方面仍很麻煩，我認為國防領域的對話仍很不足，軍事交流的推進由于美國國防部當權的新保守派而受到限制。我想這是基本狀況。但從大體上講，白宮已經與中國建立了一種對雙方而言都有成效(mutually productive)的關系。

中國新聞周刊：克里10月28日接受了華文媒體《星島日報》的專訪，他表示如果當選，其中國政策“必須要清晰、現實主義、連貫性和負責任”，您對此如何評價？

傅立民：這好像是克里在大選前避實就虛的做法。我并沒有感覺到此次大選兩黨對華政策有何真正差別。

中國沒有成為這次大選的一個議題是件非常好、非常積極的事。這也是衡量雙方關系正常化的一個標尺。此次大選中，談到對華問題時只是涉及到經濟方面，如對華貿易問題。但即便在這一點上也并沒有太多爭論。這比起過去，如比2000年大選要好多了。那年布什對克林頓“過多的”對華友誼進行尖銳批評；而1992年大選時，克林頓則揪住中國的人權狀況，指責老布什的對華政策太軟弱。

中國新聞周刊：這是否意味著今后四年里，無論誰是總統，中美關系會有一個好的發展環境？

傅立民：我認為如果克里當選，新領導班子肯定會想取得進步，他們必須學會老班子本該學會但還沒有學會的東西，這樣，也許兩國關系會有進展。總的來說，我不認為布什連任兩國關系就會更好些，而克里當選就會差些。

中國新聞周刊：您認為能源問題會成為中美關系的一個障礙嗎？

傅立民：我不那么認為。中國將要成為一個能源消費大國，而能源是在全球進行貿易的。實際上，中美雙方可以在能源的很多方面進行合作。我不認為能源會成為(影響兩國的)問題，當然，會有另外一個問題，如中國一些公司在一些有政治問題的地方如蘇丹進行活動。中國想從那里進口能源，但這些地方的石油對美國并不重要，美國要懲罰蘇丹，于是中美會有不同的意見和爭論。這不是就能源問題的爭論，而是政治爭論。

中國新聞周刊：克里在接受采訪時談到，如他獲勝，他任內“將鼓勵良好的溝通和始終如一的信息，將錯誤的認知和不當的預期最小化”，這是否意味著克里在批評布什政府對臺信號太模糊？

傅立民：我不認為美國或北京在臺灣問題上的立場有何真正的改變，相反，臺灣的立場有許多改變——這是基于布什在2001年4月發出的對臺灣支持的信號——這是不合格的，因為這樣立場，鼓勵了陳水扁去冒險。

而臺灣改變其地位的努力令布什政府飽受困擾，近兩年來，布什政府為消除其講話所造成的誤解作了努力。

中國新聞周刊：那么如果克里上臺，美國對臺灣的政策會有不同嗎？

傅立民：我很懷疑。這(任何改變)并不符合美國的利益。除非臺灣海峽爆發戰爭，臺灣聲稱自己是一個獨立于中國之外的主權國家——這很容易成為戰爭的導火索。

中國新聞周刊：那么在未來，臺灣問題會失控嗎？

傅立民：中美關系很復雜，其中最大的懸而未決的問題當然還是臺灣問題。這是北京和華盛頓都不能控制的。臺灣的政治已經為其提供了一定的方向。這個方向使臺灣，以及我們——美國和中國都處于危險之中。

但是，在北京或華盛頓，當然沒有人愿意讓陳水扁掌握這個方向，因為非常危險。我們一直說：“陳先生，別找麻煩”。但他總是不停地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