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情思

發源于大巴山深處的通、巴二河，猶如一對青梅竹馬的少男少女，一路歡歌，在平昌縣城相親相擁后，繼續向南。在離縣城二十余公里處，河道豁然開闊，沙灘一馬平川，白鶴競相戲水，在株株古柏掩映下，傍山而建，蜿蜒向前的一座小鎮赫然呈現在人們面前，這就是大巴山南麓渠江上游聞名遐邇的古鎮——白衣。

很早以前，我就讀過清末翰林白衣名士吳德溥贊美家鄉景色的詩句：“小角樓臺照白衣，鳳凰展翅撲蒙溪，鯉魚扳子回頭望，步步登高上云梯。”而且還知道僅清末百余年間白衣就出過翰林二人，進士二十余人。從此景色秀美才子輩出的白衣古鎮，便成了我心中向往的圣地。

后來，我才知道據文物發掘和史書記載，白衣始建于秦漢時期，歷代曾先后在此設郡、州、縣，直至清嘉慶年間才降為鎮。當時的白衣是渠江上游重要的水陸碼頭和物資集散地，名叫“柳州城”，方圓十余里。“柳州城”多么富于詩意的名字，這不禁使我無數次一邊想象著她當年商賈云集帆影點點的盛況，一邊哼起著名的民歌：“黃楊扁擔軟溜溜喲，挑擔大米下柳州……”

走在青石鋪就早已被歲月嚙食得凸凹不平的街道上，望著兩旁精美的雕梁畫棟和陳舊的牌坊，殘敗的戲樓，無數的楹聯匾額名人詩詞和手書，歷史的厚重和滄桑不禁同時向我襲來，在對歷史產生敬慕的同時，也感嘆著歷史的無情和后人對歷史的無奈。因為現在我們所看見的白衣，僅僅只是“白衣”，早已不是我魂牽夢繞的“柳州城”。柳州城已經被房屋和農田所覆蓋，成為了考古學家所謂的“遺址”。清咸豐年間，一場大火焚毀了整個柳州城，唯觀音庵的白衣觀音金身幸存，故改名白衣庵。清光緒年間奉旨重建，動用洲、巴兩河十三年河道稅銀，并在各省募集捐銀十萬，取樣皇宮，大興土木，歷時十年，建成了現今的白衣古鎮。

望著在街邊悠閑地曬著太陽的耄耋老人和正掏出又白又大的奶子半遮半掩地喂孩子的俊俏大嫂，甚至還有鎮外山坡上正在放牛的孩子，河邊渡船上古銅色皮膚的艄公，無不使人感到古鎮的祥和、淳樸，又有誰會記得他們的先人曾是富甲一方的商賈，抑或風流倜儻的才子，血淚斑斑的纖夫……依山傍水的白衣景色秀美，令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除了鐘山毓秀、梯云攬月、鯉魚扳子、小角鐘鳴、美女曬羞、黃鶴戲水、鳳凰展翅、魁星點斗、沙洲牧游、古井龍泉等著名的白衣十景外，更有鳳凰山、龍翔山、黃鶴山、小角寺、鐘佳山等五山環抱，把花蕊白衣小鎮簇擁其間，形成一朵巨大的青蓮，造就出青蓮霞光的奇觀，并演繹出許許多多神秘的傳奇故事。讓人無不感到大自然的瑰麗奇絕、鬼斧神工。

白衣水清魚肥。除了團魚、鯉魚、黃鼓頭等聞名遠近的魚類外，更有許多只有當地人叫得出名、外地人連聽也沒有聽過的魚類讓你大飽口福。白衣的魚館滿街都是，各具特色，魚鱗也能做成好幾道菜，簡直讓人拍手叫絕。到了白衣不吃魚，就等于沒有到過白衣。許多人招待至親好友，專門從縣城開車到白衣吃魚。

水是白衣的精魂，白衣的水清冽，甘甜，沁人心脾，白衣的水或湍急或舒緩，或碧綠或蔚藍，多姿多彩，令人心曠神怡，魂牽夢繞。哺育出一代又一代英雄人物，浸潤著一朝又一朝文人墨客。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此話一點不假，在青山綠水的滋養下，白衣不僅地靈人杰，而且美女如云，姑娘大嫂一個個窈窕俊俏，皮膚白嫩，黑發飄飛。有一首民謠唱道：“太陽喲照到柳州城，柳州城里出美人……”白衣自古就是遠近聞名的美女鎮。如今。前來休閑觀光的客人，大多抵擋不住白衣水的誘惑，必定要下河沖灘游泳，除了洗卻紅塵煩惱外，無不想沾一身白衣靈氣，吸一點白衣的精魂。

在讀了清末著名詩人黃遵憲赴同年進士吳德溥家宴所作的詩，“郁郁龍象山，松柏森蒼蒼。樹下即方池，池旁多鴛鴦。封缸有美酒，羅列東西廂”之后，我才知道白衣除了悠久的歷史、眾多的文人、秀美的山川、可口的鮮魚、俊俏的姑娘之外，還有那醉人的美酒。

相傳白衣旺族吳氏故居附近有一古剎小角寺，寺旁有一名泉八角井，其井深不可測，其水清冽甘醇。吳德溥利用祖傳老窖和宮廷秘方，在此建坊釀酒，宴嘉賓，酬摯友。其酒甘爽醇香，風味獨特，過往客商無不聞香下馬，暢懷一醉。久而久之，吳氏的小角樓作坊，也被大家譽為“香酒坊”。常飲此酒的另一當地翰林余坤曾有《飲小角樓奉諸友原韻并酬吳公》一詩：“八角古鎮無二泉，云臺天下第一山。諸公薈萃小角樓，群鶴翔集大寧灘。感君親造靈泉酒，攜我同飲碧云天。酬唱欲盡樽前量，風騷不讓醉詩仙。”

河水滔滔，不舍晝夜，歷史匆匆，多少風流人物盡逝矣，幾千年只在彈指一揮間。柳州城不在了，香酒坊也不見了，昔日輝煌的戲樓也已殘破不堪。徘徊在古鎮的房前屋后，揀一塊從農田中翻出的秦磚漢瓦，我知道，我們永遠也無法走進歷史，我們更無從更改歷史，好在我們可以窺視歷史，我們可以創造歷史。

如今，源于白衣的“江口醇”、“小角樓”酒已成為平昌乃至巴中市的綠色支柱產業，川酒中的奇葩，并開始沖出國門，走向世界。古鎮白衣也正成為一處遠近聞名的度假旅游勝地。常聽平昌人自豪地對遠道而來的朋友說：“走，到白衣去耍。”

善哉!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