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9月,中國收藏家協會在北京舉辦《慶祝黨的十六大民間收藏展》,四川成都的肖先生來信說,他藏有中央革命根據地中國工農紅軍總政治部燒制的陶罐數件,希望參展-后因種種原因未能如愿。據肖先生寄來的陶罐照片,后來筆者又仔細驗看,原物造型精美,銘文清晰而意蘊奇特,紋飾樣式變化多端,且均為手工勞作,認為有必要介紹出來,讓更多的人來鑒別、論證。

陶罐共兩件,一大一小。大罐呈圓形,圓底、圓口、圓鼓肚,高7.9厘米,底直徑18厘米,口直徑)2厘米,圓肚最大直徑19.5厘米:沿罐口有陽文“中國工農紅軍成立紀念”,“中國工農紅軍總司令部用”21個字(見圖1,2)。罐下外腹部有紋飾圖案,精美大方-罐內底部有浮線雕五角星,星內有浮雕鐮刀、斧頭(見圖3)。罐外底有少量釉,外沿有陽文“江西 瑞金 葉坪”,中間有陽文“1932·1天 日勻”(見圖4)。
小罐為圓形,高4.8厘米,口徑13厘米,腹上部有斧頭、鐮刀浮雕共10組圍成一圈。罐口呈花辦形(見圖5)、罐內底有陽文“中國工農紅軍成立紀念”(見圖6)。罐外底有“天小日勻1932·l·27”(見圖7)。此兩件器物似為一般食物容器,未著煙、油、火痕跡,保存完好,造型精巧,文字工整清晰,紋飾優美,一律為手工制作,故燒制量似不會太多,保存下來的當更少。現根據器物外觀及保存現狀,試作以分析。

一、肖先生所藏陶罐銘文有出產地“江西瑞金葉坪”。我原先認為,戰爭年代,特別是經過長征,中央蘇區的陶器制品輾轉萬里,完好無損地流入四川地區實在不可思議。后來經過查考,中國革命博物館就藏有中央革命根據地紅軍用過的裝鹽用的陶罐,系由參加過長征的紅軍老戰士、中國革命博物館原館長李兆炳從瑞金帶到延安,北京后捐贈的。因此肖先生保存的兩件陶器不能完全排除是隨中央紅軍長征從江西流落四川的可臺。
二、1931年11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成立于江西瑞金,中國近現代史上出現了南京國民黨政權與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工農武裝割據兩個對立政權的局面。與此相適應,大革命失敗以后分散于全國務革命根據地的工農武裝有必要和可能集中統一領導和指揮。早在1930年8月,中共中央下達文件要求成立中國工農紅軍總司令部,以加強對分散在全國各根據地紅軍的統一指揮。實際情況可能是,1932年1月,隨著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的建立,中國工農紅軍總司令部的建立又一次被提上議事日程。但由于王明“左”傾軍事冒險主義錯誤,導致紅軍反“圍剿”戰爭因戰略戰術爭論不休等諸多原因而帶來的不利局面,使工農紅軍總司令部的建立一再推遲,直至1933年5月,中國工農紅軍總司令部才正式建立,由中華蘇維埃共和國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朱德任總司令,周恩來為總政治委員,可見,從紅軍發展史看,陶罐上的銘文“1932年1月27日”正是中國工農紅軍總司令部擬議和籌建過程的時間跨度中,又在中華蘇維埃中央政府成立以后,與實際情況相吻合。從歷史資料看,這一非常明確具體的時間很可能是陶罐的制作、燒制時間,是為中國工農紅軍總部的成立提前做準備的。關于中國紅軍成立紀念日,南昌起義在前,但起義以國民革命軍的名義,秋收起義、廣州起義在后,起義部隊稱紅軍,后稱工農革命軍,因此在一段時間中國工農紅軍成立紀念日并未確定。情況很可能是,在陶罐的設計者看來,中國工農紅軍總司令部的建立,集中統一領導各根據地紅色武裝,就是中國工農紅軍的成立紀念日,故在陶罐上刻制“中國工農紅軍成立紀念”。事實上直至1933年6月30日中革軍委決定,以南昌起義的八月一日為中國工農紅軍成立紀念日。明乎此,“1932年1月”這一時間為中國工農紅軍的成立紀念日是一個“誤差”,是70多年前“歷史”造成的,是當事者在特定歷史條件下出現的,作偽者沒有這樣的機緣,即或有心也是不愿為的,因為把制作時間改為1933年后的某年“八月一日”是輕而易舉的。
三、兩件器物底部均有“天 日勻”四字,經清教專家,多數人不知此四字出自何典-據《康熙字典》,心“偏旁作小,亦作小”故“天 日勻”應瀆作“天心日勻”。但器物將“小”寫作“小”,不知是有意所為還是真不知道“小”與“小”的區別,值得進一步探究,又據《辭源》,“天心,天帝之心意”,天意也、從字面理解,天心日勻意為:天地、日月、民心要求正義、公正、公平,隱晦地反映出器物的設計、燒制者對黨內、軍內某次政治斗爭或重大事件的處置的不滿、這一時期王明“左”傾機會主義路線錯誤進入中央蘇區,先后在福建開展了反對“羅明路線”和在江西批判所渭“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四大“罪人”的錯誤斗爭,實際上是排斥、打擊毛澤東的正確領導和主張-器物銘文古奧難懂,是否與黨內、軍內的政治思想斗爭有某種內在聯系,有待進一步研究。
根據以上分析,我們沒有絕對的把握對肖先生所存陶罐的真偽做出完全否定的結論,但若循著“肯定”的思路,我們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首先,要弄清陶罐的流傳經過就很困難-這是因為時隔70多年,當年在中國工農紅軍總部參加工作并了解內情,或參與陶罐燒制、沒計的人已寥若晨星,而且尚未發現其間文獻記載,人物回憶有片言只字涉及此事,需進一步尋證。其次,江西瑞金當年燒制此種陶器的作坊決不止一處,需要進一步調查,看是否有類似的產品作比對的參照物。經電話詢問江西有關紀念館,答復是否定的。特別是“天小日勻”四字的含義有待進一步考釋,并做出恰當的合乎歷史真實的結論。為此,筆者翻閱了1931年至1933年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機關報《紅色中華》,但毫無所獲,僅發現《紅色中華》報上的“葉坪”的“葉”字一律用繁體字,而肖先生所存陶罐銘文“葉坪”的“葉”字用簡體字,這是值得特別注意的。
兩件外形精美的器物,銘文隱寓中國近現代革命史上的一段鮮為人知的內情,在紅色收藏的歷史上還是僅見的一例。筆者谫陋,試對這一現象加以解瀆,虛心求教,以求甚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