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衛惠林,名安仁,字惠林,后以字行,清光緒二十六年(1900)二月十八日生于山西省陽城縣城內化源里尚樸巷書香世家的衛氏故居。衛惠林自幼聰穎好學,更有父兄口傳心授,得益頗深。宣統三年父親去世時衛惠林年僅11歲,卻已能下筆成文,千言立就。1913年,惠林畢業于陽城縣第一高等小學;1917年,畢業于晉城獲澤中學。當時其兄衛體仁在城內創辦乙種工藝學校,聘惠林為教員,從事工藝美術教學工作。翌年,山西省官費留日預備學校招生,惠林隨兄體仁赴并投考,雙雙考取。但體仁慮及家中上有寡母,下有弱弟,不能與惠林同時遠涉重洋,便安置惠林人校安心學習,為留日打好基礎,自己重返故園,再執教席。旋又考入山西法政專門學校。
1919年,衛惠林與同學同行東渡,考入日本東京早稻田大學第二高等學院。王考入帝國大學,閻考入慶應大學。1922年畢業后,衛惠林又考入早稻田大學文科社會哲學部,修業二所。
1924年,衛惠林自日本回國,回鄉安葬母親后,寓居上海,開始從事翻譯和寫作工作,發表了譯著《倫理學》、《婚姻進化史》(民智書局出版)和《孔德的人文主義與女性崇拜》(1924年《晨報》等論
1925年,巴金(原名李堯棠,字芾甘)報考北京大學,在體檢時發現患有肺病,即到上海就診,養病期間,認識了衛惠林。他們一見如故,成為終生最好的朋友。衛惠林比巴金大4歲,他熱情直爽,樂于助人,且精通日語,巴金就搬來與他同住,向他學日語,并一起辦刊物。但他們收入不多,經常以兩個小面包和一壺白開水應付一日三餐。衛惠林的周圍有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都是當時無政府主義的信奉者,如真恒、吳健民、巴金、周索非、毛一波、姜仲因、盧劍波、秦抱樸等,衛惠林與朋友們一起組織了民眾社,并合作創辦了《民眾》半月刊,探求到達自由平等的理想社會之路。
1926年秋,衛惠林懷著對西方社會科學知識的渴求,決定到法國去留學,并約巴金同行。1927年1月15日,衛惠林和巴金登上開往法國的輪船“昂熱號”,經過36天的海上生活,終于到達巴黎。早已在巴黎就讀的好友吳克剛(字君毅)為他們預訂了旅館,衛惠林和巴金同住在一間房子里。衛惠林極重感情,與巴金和吳克剛朝夕相處,生活上同甘共苦,互相照顧。巴金身體不好,衛惠林和吳克剛對他更是體貼備至,充滿了熱情和友愛。
衛惠林在巴黎的朋友很多,其中有作為勤工儉學的《工余》雜志主編李卓吾、馮紫崗及其他許多留學生和工人。他們大都信奉無政府主義,而且有熱情的向往。一到星期天,他們就來到衛惠林和巴金的房間里談論時事。當時中國國內的北伐戰爭正節節勝利,革命形勢發展很快,衛惠林感到無比興奮,時事成了他們談論的主要話題。一天晚上,衛惠林、吳克剛、巴金三人談起當前的形勢問題,意見逐漸發生了分歧,于是展開了熱烈的爭論。由于他們的觀點未能統一,衛惠林提議寫文章公開辯論,讓大家去作判斷。不久,他們把分別署名為衛惠林、芾甘(巴金)、君毅(吳克剛)的三篇同題文章《無政府主義與實際問題》寄到了上海《民鐘》雜志編輯部,很快被印成小冊子單獨發行。衛惠林在這篇文章中充分論述了他的觀點。以此,我們可以看到身居異國的衛惠林在上個世紀20年代的中國大革命中對祖國革命的熱情向往和對當時形勢的看法。
衛惠林讀書非常用功,他先就讀于巴黎大學文科,1929年又先后考取了巴黎人類學院和法蘭西書院的研究生。他經常在圖書館內自學,研讀了大量的西方社會科學著作,以優異的成績完成了學業,為他一生的學術研究奠定了豐厚的基礎。
在法國留學期間,他深深地懷念遠隔重洋的祖國,懷念別離已久的故園,懷念長眠地下的母親和寬厚慈祥的長兄。他寫出了一部自傳體小說《母與子》,歌頌偉大的慈母之愛和親密的手足之情,該小說連載于上海的《時代前》雜志,初顯其非凡的文學才華。雖然他后來選擇了學術研究的道路,沒有從事文學創作,但也不可否認他在藝術方面的天才和造詣。
二
1930年,衛惠林回到祖國,準備踏踏實實做一番事業,實現他改造社會的弘愿。在他之前回國的吳克剛已在福建晉江(泉州)黎明高級中學任校長,特聘他前來任教。這里聚集著陳范予、王魯彥、麗尼、林憾廬和葉非英等一批純樸熱情、朝氣蓬勃、才華橫溢的青年,他們都才30歲左右,不愿在污濁的社會里混世,想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用集體的遠大理想教育下一代,把學校辦成一個和睦的大家庭,或者一個沒有壓迫、沒有剝削的樂園。他們為此做了很多努力,但在那時的社會環境中,要建立這樣一個世外桃園是根本不可能的。后來,吳克剛患了傷寒癥,愈后應邀到河南百泉(今屬輝縣市)教書。衛惠林也在1931年底應聘到南京中央研究院社會科學研究所民族學組任助理研究員。
在南京,衛惠林認識了高宛玉(1903—1976), 1932年,衛惠林和高宛玉結婚。自此,高宛玉成了衛惠林生活上的忠實伴侶和事業上的得力助手。她辭掉了在中央大學圖書館任編目員的工作,傾注全力幫助衛惠林從事教學和學術研究。高宛玉有良好的國學根底,衛惠林的每一篇言論文章,她都要一字一句地細心校瀆,而且要親手抄寫。對于中文的每一處引證,每一份資料,她都要認真查對,避免出錯;衛惠林后來能夠成為一個成就卓著的學者,是與高宛玉的一份心血分不開的。
后來,衛惠林辭去了中央研究院助現研究員的職務,到中央大學社會學系作兼職教授。當時的衛惠林血氣方剛,滿腦子的理想主義,滿腔的改造社會的熱情,還沒有下定決心以做學問為終身事業。他常說:“書堆里并沒有真正的學問,活的學問在社會里?!庇谑窃谑钇?,他和宛玉隨同在法國留學時的老同學馮紫崗,到河南南陽創辦了一所地方自治干部學校,想把自衛自治運動擴展到南陽全境,從自衛自治里,去實現平等的自由社會。他們的學校在鄉間的土墻茅舍里辦了起來,招了生,由他趕編了社會常識補習課本,宛玉還計劃辦個婦女補習學校。后因戰亂,學校無奈倒辦。這次人生試探以失敗而告終。只好返回杭州,幫助一位朋友翻譯《法國藝術史》,后又應約回中央大學代課,和文學院長汪東及徐悲鴻等名教授住在一起,交情甚好,以后他又到上海南翔立達學院和農村教育科教書,做社會工作和社會調查。一學期后,就又正式受聘回到中央大學社會學系,開了民族學、社會思想史兩門課。
1933年,巴金“愛情三部曲”的第一部《霧》在胡愈之主編的《東方雜志》上刊登完畢,第二部《雨》正在繆崇群主編的《文藝月刊》上刊登。小說的主人公吳仁民就是以衛惠林為原型塑造的。雖然小說中的情節并不全是衛惠林的親身經歷,但衛惠林熱情直爽的性格完全可以說是吳仁民的性格。巴金忠實地寫了他最好的朋友衛惠林的為人?!队辍返那叭率前徒鹫秊楣陋毢诎邓Щ?,抱著十分惡劣的心情,在絕望的掙扎中寫成的。當衛惠林在南京從《文藝月刊》上讀到《雨》的前三章后,便立即給巴金寫信說,你的小說“陰郁氣太重,我很為你不安。……我希望你多向光明方面追求吧!照你的這種傾向發展,雖然文章會寫得更有力,但對于你的文學生命的繼續或將有不利的影響?!铱傁M阆蛄硪环矫媾?”無疑這些話對于一個作家的創作和發展是有著莫大的幫助的。
1934年,國民政府教育部下令停辦了中央大學的社會學系,衛惠林應聘到重慶四川省立鄉村建設學院社會學系任教授,教社會學與社會調查課。他選定了酆都及境內的城隍山,作為社會風俗調查的對象,并發表了學術專著《四川酆都宗教習俗調查》,用科學的觀點剖析了傳統的酆都鬼文化。
1935年,衛惠林又回到南京,應聘任中山文化教育館研究員,主持民族學與民族主義研究室。他和和黃文山先生創辦了中國第一個民族學的專門刊物《民族學研究集刊》,并擔任執行副主編,由商務印書館印行;他還組建了中國民族學會、中國社會學會,先后擔任執行理事、理事會主席。他還完成了他的第一部著作《世界民族志》的初稿,發表了《社會制度的形成與變遷的法則》(《人文科學》1935年)、《法國大革命中的社會思想》(《中山文化教育館季刊》 1936)、《世界種族分類》(《民族學研究集刊》 1936.3)、《中國古代圖騰制度論證》(《民族學研究集刊》1936.4)等論文。
滿懷著改造社會的遠大抱負的衛惠林,沒有找到實現理想的必由之路,生活使他變得沉靜、持重起來,他將一腔熱情寄托于教學和學術研究,并且有了一定的建樹,成為他輝煌一生的良好開端。
三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衛惠林舉家輾轉流亡到重慶。他將家人安頓好,作久居之計,自己則投筆從戎,束裝乘舟東下,以赴國難。1938年3月,他來到抗戰的中樞武漢,投身抗戰大業。那里有國共兩黨及各黨派的領袖,還有各界名流和學術界人士。衛惠林除擔任邊疆小組的工作外,還時常奉命去執行武漢地區的動員計劃任務。他的工作緊張而忙碌,特別是武漢撤退前常在敵機轟炸警報中奔波,可謂是飽經風雨。 1939年冬,衛惠林在桂林接受了到西北四省去做戰時巡回教育與宣傳工作的任務。他率領的團隊要去的四個省區都有特殊的環境,寧夏、青海是西北回教軍人控制的地方,而綏遠則迫近前線,是傅作義將軍與日軍艱苦作戰的狹窄地帶,甘肅又有很大的東干回民居住區及寧夏的回教區,開展巡回教育宣傳工作異常艱難。衛惠林以坦誠、勤勞、公開的無我態度,感化著他所帶領的一批政工及藝術宣傳干部,終于出色地完成了任務,于1940年夏回到重慶。
不久,衛惠林又奉命來到甘肅臨洮一個新辦的軍事學校主持某部工作。臨洮是唐代名將哥舒翰戍守西羌的重鎮,又是明朝名儒楊繼盛的故鄉,在甘肅算是個文化名城,但實際上文化閉塞落后。那所軍事學校一切只能因陋就簡,全無發展希望。更為失望的是學校的主管作威作福,貪污腐敗,使衛惠林的工作很不順心。他想這樣陷在西北,與他原來參加抗戰工作的目的背道而馳,連自己做人的操守也將會漸漸喪失。于是他三上辭呈求去,最后總算獲準,離開了臨洮。但當他全家到達洮沙(今并人臨洮縣)縣城時,城門突然被關上,他們被用軍車截回學校,說有要事相商。原來是那位學校的主管擔心衛惠林到重慶后向上級匯報。幾經周折后,才被放行。在臨洮的經歷和最后這場風波,使衛惠林看透了這些官僚政客的貪鄙意識和丑惡嘴臉,他決計棄絕政治,重新恢復讀書教學的生活。這是他實現人生價值的重要轉折點,從此他抱定了“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宗旨,潛心治學,逐漸走進了學術生涯的佳境。
1941年9月,衛惠林在做了歷時三年半的戰時政治工作后,回到四川成都。當時成都已有四所大學,人才匯集。他在好友徐益棠的幫助下,到由南京遷來華西壩的金陵大學社會學系任教授。授課之余,衛惠林開始整理他陸續收集到的川康地區邊疆民族的有關資料,并創辦了一種小型期刊《邊疆研究通訊》,著重研究中國邊疆的少數民族。
1944年,他又到由上海遷來重慶北碚的復旦大學社會學系任教授。復旦的教授陣容比較強,研究風氣很盛,雖然物質生活比成都更為艱苦,他卻感到十分愜意。
1945年,由南京遷到重慶沙坪壩的中央大學創辦了一個邊政學系,特意聘請衛惠林去擔任教授。暑期,他帶著20多名高年級學生去青海作見習旅行,主要任務是練習少數民族語言。在西寧,他將學生分為三個語言學習小組,分別學習蒙文、藏文和阿拉伯文。安置妥當后,他還到互助縣的土人區做了一為時兩周的學術調查,很有收獲。
日本五條件投降后,中央大學由重慶遷回南京,衛惠林全家也隨校東歸。他還為國民政府民政部擬寫了一套全國民俗調查方案,但國民黨正忙于籌劃內戰,這套調查方案未能實施。在研究民族學之余,他又重譯了盧梭的《民約論》,1947年由作家書屋出版。
1948年,國民黨的統治行將崩潰。中央大學的理工科教師還比較安靜,等待著社會變革,而文法學院的教師大多則惶惶不安,懼怕接受傳聞中所謂“洗腦”改造的命運,紛紛討論遠走應變的計劃。衛惠林是社會學教授,又是與政治無緣的自由思想者,自然屬于后者。12月中旬,他們全家跟隨前輩老友莫紀彭先生離開南京,登上開往廣州的列車。車到上海真茹,衛惠林利用停車一天的時間用電話跟上海的好友巴金聯系,巴金立刻提了一罐醬菜前來送行。他們相對唏噓,久久無言,直到開車時,巴金才依依不舍下車離去。這是衛惠林離開大陸前和好友巴金的最后一次見面。
到達廣州的次日,衛惠林即被聘為中山大學人類學系教授。在廣州八個月,生活極為艱苦。正當他們面臨絕境之時,其好友何子星從臺灣寄來了入境許可證,聘請他為臺灣省文獻委員會編纂,請其參與編修臺灣省通志稿。于是,衛惠林一家在1949年8月從廣州出發,經高雄到達臺北。
四
在臺灣省文獻委員會,衛惠林擔任省通志稿《同胄志》的主修??偩幾肓中芟樽屗巫恿趾饬f助衛惠林工作。林衡立從小在日本讀書,不會講國語,衛惠林只好用日語和他交談。后來兩人結伴調查達廿年以上,成為莫逆之交?!锻兄尽肥桥_灣省通志稿中的臺灣土著民族部分,在舊志中稱為“番族志”或“番俗志”。日人在據臺時期,曾從事實地調查,寫出了《臺灣番族調查報告書》。到了后期,更有民族學家、語言學家對臺灣土著各族的語言、神話作了學術研究,寫成了較為豐富的研究報告,但尚有不少風俗習慣未作詳細調查,而且日人的調查報告總有殖民帝國主義的偏見。他們把臺灣土著民族命名為“高砂族”,即出于日本豐臣秀吉時代稱呼臺灣的名字。因此,衛惠林擬定了一個實施方案,計劃再進行實地的全面考察,逐步寫成一族一志,然后用比較研究觀點寫成總志,用 5年時間,完成一部100萬字的著作,以與日人的《臺灣番族調查報告書》互相比證。這個方案曾經文獻委員會會議通過。到文獻委員會工作兩個月后,衛惠林就與林衡立結伴到山地作調查旅行。雖然走山路辛苦,但氣候高爽宜人,尤其是土著民族的純樸可愛,使他們以此為樂。他們決定每年以1/3的時間出門調查,另2/3的時間考查文獻及撰寫報告。后來,由于通志稿的其它各篇多半是在查閱舊志與日人文獻后稍加采訪而草草編成,每一部分大體者6是十余萬字的急就章,而完稿又有限期,所以衛惠林只好縮小計劃,編成了上、中、下三卷,約60余萬字的《同胄志》。與此同時,他還將多次到阿里山地區調查研究所得寫成一部《阿里山曹族志》。
1952年,衛惠林辭去了文獻委員會的工作,應聘到臺灣大學考古人類學系任教授。以高尚的師德和精湛的學識,造就和影響了一批批德才兼備的學術人才。
1955年,衛惠林兼任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研究員。他對于民族學的研究,并沒有以臺灣省通志稿的編纂結束為滿足,而是繼續進行著田野調查的工作,并且調查研究的時間越來越多。甚至連節假日都用來作調查。他每次到山地和臺灣東部進行調查,至少得兩三個星期,長時達三四個月。十數年間,他進行調查旅行的總日數超過了1000多個工作日,訪問了 40多個族部落,對阿里山曹族、阿美族、蘭嶼雅美族、賽夏族、排灣族、卑南族、魯凱族等臺灣土著民族的氏族組織、親族組織、部落組織、世系制度、權威制度、階級制度都分別進行了十分詳盡的研究,寫出了大量的學術調查報告和民族學研究論文。由于其研究成就斐然,在海內外產生了極其重大的影響,這使他成為中央研究院的支柱學者。
1965年,衛惠林接受美國哈佛燕京社的補助,到日本名古屋南山大學人類學系作訪問研究客座教授一年。返臺后,立即又投入了他所熱愛的臺灣土著民族的調查和研究。1967年,他在暑期調查中因過度勞累引發了高血壓病,而且跌傷了肋骨。但到了那年寒假,他照常帶著學生出門調查。只是由于那幾年的學生總是女生占大多數,他自己爬山也確實感到吃力,才開始到埔里去研究平埔番巴宰族,在巴宰七社連續調查了3年。一位巴宰族的老朋友問他:“衛老師,你為什么還不退休呢?”他回答說:“因為我不服老!”其實他這時已經是69歲高齡的老人了。
1950年到1970年廿年問,是衛惠林學術生涯的黃金時代。他創辦并主編了《中國民族學研究通訊》雜志,成為民族學者進行學術交流的重要園地。他編著的《社會學》(國立編譯館版)被指定為大學用書,多次再版重印。他還出版了《社會人類學》(商務印書館臺灣版)、《臺灣風土志》(與何聯奎合著,中華書局臺灣版)、《埔里巴宰七社志》、《蘭嶼雅美族的社會組織》、《臺灣土著各族近年人口增加與聚落移動》、《中國臺灣的社會習俗和人種論》、《中國臺灣中部曹族的人種論》等學術著作;發表了《臺灣土著部族的分類》(《臺灣研究從刊》1952)、《臺灣氏族組織的雙向結構》(《人種學報》第2期)、《孔德的社會學說》(《中國社會學刊》1957)、《臺灣氏族社會的世系》(《人種學報》第5期)、《臺灣土著社會的部落組織與工頭領袖制》(《民族學報》第1期)、《臺灣土著社會的工部組織》(《民族學研究所集刊》第2期)、《臺灣土著社會的世系制度》(《民族學研究所集刊》第5期)、《親族繼嗣法則與血親關系范疇》(《民族學研究所集刊》第18期)、《傳世法則及同源類別》(《人種學報》第18期)、《古代中國圖騰分類》、《亞洲國家的圖騰》、《中國古代圖騰制度范疇》(《民族學研究所集刊》)、《臺灣土著社會部落組織與權威制度》(《考古人類學刊》第25—26期)、《日本神道宗教中的圖騰文化要素》(《考古人類學刊》第28—29期)、《臺灣土著社會的親族結構》、《臺灣土著各族的部落組織形態》、《臺灣東部的母系社會》、《社會學的結構觀念與范式建造》 (《中國社會學刊》第2期)等數十篇學術論文及大量的調查研究報告。1957、1961、1966年,他代表臺灣民族學會、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分別參加了泰國、夏威夷和日本東京舉行的第九、十、十一次太平洋科學會議人類學組會議。1966年,他參加了在法國舉行的第六屆世界社會學大會。1968年,他參加了在日本東京舉行的人類學和民族學的國際大會,其學術論文在國際社會學、人類學界產生了很大的影響,走在了國際社會學、人類學研究的最前列。
五
臺灣學術界自從胡適之先生去世后,學術風氣漸漸敗壞。因此,衛惠林于1971年申請退休,攜夫人到美國定居,并在美國紐約哥倫比亞大學人類學系作訪問學人,進行講學和研究。1976年,其妻高宛玉患肺癌去世,衛惠林極為悲痛,特地寫了一本《清輝錄》,悼念這位為他的學術事業作過無私奉獻、與他攜手跨過45年人生旅程的偉大女性。
老年的衛惠林,仍然勤奮地進行講學、研究和寫作,發表了《巴宰族的親族結構》 (《考古人類學刊》第35—36期)、《從埔里巴宰族七社的漢化過程中看中國民族文化的匯聚整合程式》(《中山學術文化基金會會刊》1980)等多篇論文。1978年,他發表的《近年人類學的觀念趨勢與第四期任務》(《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集刊》第 45期)一文,詳細分析論證了人類學發展過程中的四個重點與境界和人類文化面臨的危機及人類學研究的難題,提出了具有新價值思想前提觀念和條件,對創建一個嶄新的人類學境界有著極為重要的指導意義。
1982年9月,衛惠林應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民族事務委員會的邀請,回國講學。9月25日,他在中央民族學院吳從眾先生的專程陪同下,回到了闊別 60年的故鄉——陽城。少小離家、老大重歸的衛惠林能夠生返故鄉,親吻故土,不禁引起他無限的回憶和感慨。他祭奠了祖墓,會見了家人,游覽了邑內名勝,參加了陽城一中的師生座談會,接受了早年工藝學校幾位學生的拜訪,于28日起程返京參加國慶觀禮。然后在北京、南京、上海、杭州、武漢、桂林、南寧、昆明、大理、成都、廣州等地進行講學和學術活動,同時旅游觀光、探親訪友。
在上海,衛惠林見到了他的好友巴金,這兩位久別重逢的智慧老人無比親熱,感慨萬千。有一次在巴金家里共進晚餐,談話中間,他批評巴金“不敢講真話”,巴金很有感觸,后來便專門出了一本《講真話的書》。巴金曾經說過:“對于我的人格的發展,他有很大的幫助?!辈⒃谒昀隙嗖?、寫字困難的情況下,親筆寫了《懷念衛惠林》一文。文中說:“倘使當初我生活里沒有他們,那么我今天必然一無所有?!?/p>
1983年春節期間,衛惠林在廣東韶關突發中風病,住廣州醫院,在中央、省、市特派專家的全力搶救下,得以恢復,于當年3月7日重返美國就醫。1991年,衛惠林又在兒子西陵的陪同下回到祖國,定居泉州,擔任黎明大學客座教授。1992年6月26日,衛惠林因舊病復發逝世,終年92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