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庫”之中有天地
“智庫”(Think Tank(,又稱思想庫,顧名思義就是儲備和提供思想的“倉庫”,主要指那些以政策性研究為核心直接或間接服務于政府非贏利的獨立研究機構。
“智庫”的興起和繁榮大約是1970年代。在當代美國,“思想庫”可謂五花八門、數量驚人。僅在華盛頓特區就有大大小小100多個綜合性的或專業性的思想庫。它們雖然人數不多,一般就是十幾個人,即使大者如蘭德公司也不過幾百人,但卻位高權重,就像植入美國大腦中的芯片,左右著美國政治、經濟、軍事、外交等一系列重大決策,成為美國政治權力結構的重要組成部分,號稱“第四權力”。其中,尤以布魯金斯學會、對外關系委員會、蘭德公司、胡佛研究所、企業研究所、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國際戰略研究中心、傳統基金會等機構最為有名。
“智庫”的重要作用是充當學界與政界的“旋轉門”。一方面,智庫常常將它們的精英輸送到政府機構任職,由政策分析者變身成為決策者,比如剛剛被布什任命為國務卿的賴斯就來自胡佛研究所,基辛格也是在對外關系委員會效力多年后出任尼克松總統的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的。另一方面,也為政府更替時下臺的官員提供“韜光養晦”之所,以待東山再起。如克林頓政府的部分成員雖已離開白宮,但在華盛頓思想庫中仍頗具影響。通過這道“旋轉門”,學界與政界、思想與權力之間得到通暢的交流,從而有效地保證思想庫對政策施加影響。
對智庫的重視是美國政治的特色。華盛頓“K街”更是因為智庫集中而被稱為“智庫一條街”。這里集中了眾多思想精英,是美內外政策構想的一大誕生地,政商兩界均頗為關注,并樂于投以巨資,政界人士還時常來此研修。自1970年代以來,任何想入主白宮的政治人物無一例外都要借助智庫。每屆政府上臺后,也往往會從智庫中聘請一些人擔任要職,以至于美國的許多智庫被稱為“影子內閣”、“影子政府”和“美國的大腦”。從近年來的情況也可看出美國政府對智庫的重視以及智庫對國家政策的影響。如2001年“9.11”后第8天,美國國際戰略研究中心向布什政府提出了發動反恐怖主義戰役的7點精確建議,此后布什政府的反恐戰略就是基本照此行事的。
站在對華政策幕后的影子
“智庫”在美國對華政策制定過程中同樣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評價智庫重要性的標準當然是其研究成果是否能為政府采納。一般的,智庫會利用早餐會、研究會、晚宴、國會聽證會、新聞媒介、公眾演講等各種形式發表見解,或通過著作與研究報告等提出自己的意見和建議,以影響政府決策。有的則通過與決策者的密切私人關系,直接影響決策。事實上,美國政府大多數重大的對華決策出臺前,都會盡可能地聽取學術界的意見,有時還請學術界人士作專題報告。如冷戰時期著名的“承認一個中國,但不是現在”(One China,but not now(以及冷戰后的對華“遏制+接觸”政策都出自蘭德公司的報告。
近幾年,因為臺海形勢而上下波動的中美關系中,智庫的身影也十分清晰。這些智庫除了為美國政府提供參考意見之外,還積極為美國政府在海峽兩岸及美國三方之間穿針引線,發揮了一些官方外交渠道所發揮不了的作用,今天這已經成為美國對華、對臺政策的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并被稱為“第二管道”。
“第二管道”以學者之間交流的面目出現,既可不受政府政策約束,又同官方有密切聯系,發揮著獨特作用。特別是在中美關系出現大的波折,政府間談判不暢通時,美國學術界往往非常活躍地穿梭于三地之間,既維護著中美之間的接觸,又向雙方傳遞著相關信息。如2004年4月的一場學術會議上,美國智庫人員就曾當面質問民進黨與會學者,陳水扁當局是否要挑戰美國的一中政策,并強調漸進式臺獨與美國外交政策是背道而馳的。這與國務卿鮑威爾11月初訪華直言的“臺灣不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的觀點一脈相承,也暴露出美臺存在的重大利益分歧。
當然必要時,智庫的成員還會赤膊上陣,走上前臺,將其政治理念付諸實施,直接出任對華政策執行人。這從太平洋論壇主席凱利出任負責亞太事務的助理國務卿,道格拉斯·帕爾(包道格(出任美在臺協會臺北辦事處主任的事例中可見一斑。
新保守主義的幽靈
1997年新保守主義創建了思想庫“美國新世紀計劃”,該智庫的21位頭面人物中包括切尼、拉姆斯菲爾德、沃爾福威茨、羅德曼等現任布什政府高官。事實證明,這個智庫最終左右了美國的政治方向。同傳統保守主義強烈的孤立主義情結不同,新保守主義最偉大的理想在于實現軍事和文化的“帝國夢”,極力主張“美國應該在全世界范圍內實行霸權統治,建立‘美國統治下的和平’”,防止美國之外出現強大的國家危及美國的“國家安全”。“對伊拉克、伊朗、中國、俄羅斯、朝鮮等異質文化國家必須時刻保持高度警惕并采取回應措施進行威懾,必要時可以實施先發制人的打擊。”
因此,布什最初將中國定位為戰略競爭對手正是受這些智庫精英們的啟示。但“9·11”事件之后,美國本土安全受到恐怖主義的嚴重威脅,基于反恐戰略的需要,布什政府才將中國重新定位在非敵、非友的可利用國家。但是這些智庫精英卻一刻也沒有忘記對華實施戰略包圍,以防范中國的崛起。這必然體現在美國在對華外交上。日韓—沖繩—臺灣—菲律賓—新加坡“島嶼鎖鏈”的形成,美與印度、越南發展同盟關系,通過阿富汗戰爭在中亞“投棋布子”等均有非常明顯的指向性。而聲勢浩大的“夏季脈動2004”軍演,大規模調整其海外基地,將海外駐軍移向亞太地區,大力增強軍隊遠程投放、快速機動能力,即由“前沿部署”,轉變為“靈活進入”,這些舉動的意圖不言自明。最近,美國直接干擾歐盟意解除對華武器禁運,美國對華軍事敏感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關乎中國核心利益的臺灣問題上,鑒于兩岸關系“不獨不統不戰不和”的基本格局,鑒于中國政府力爭和平統一但決不放棄使用武力的強硬立場,鑒于“控臺制華”的戰略需要,美國政府認為實行“維持現狀”政策最符合美國的利益。為確保維持現狀政策的有效性,布什政府在其“智囊團”的指導下,由“戰略模糊”走向“戰略清晰”,即奉行同時明確表示反對大陸動武和臺灣獨立的政策。這里面雖然有表示堅持“一個中國”、反對臺灣獨立的因素,但扶持臺灣當局、阻撓統一、以臺制華的思路依然清晰可辨。因此,布什政府不斷提升美臺實質性關系,強化美臺準軍事同盟,通過巨額對臺軍售,提供高技術武器裝備,組織聯合軍演、實現情報共享,加緊開發部署TMD,全面提高臺灣防護能力,維持所謂“恐怖的平衡”以對抗大陸的軍事威脅。當然,美國還是頗為現實的,美臺之間也存在戰略分歧,美不愿被臺灣拖下水,主動冒與對中國直接開戰的危險。但是,布什政府認為《與臺灣關系法》的法律效力高于中美三個聯合公報,美中矛盾大于美臺矛盾,軍事干預、協防臺灣的可能性不能排除。
因此美國對華軍事戰略的實質基本上可說是防范+遏制,但同時避免對中國發生直接的軍事沖突。不過,隨著布什連任美國總統成功,而作為溫和派的鮑威爾去職及副國務卿阿米蒂奇、負責亞太事務的凱利離任,新保守主義是否會進一步大行其道,美對華軍事戰略是否會更加突出制衡,目前雖不明朗,卻不可不防。
日前曾有蘭德公司絕密文件曝光,云美已擬制對中國全面戰爭方案,該事件的可靠性和真實意圖尚難臆測,但在蘭德公司網站發表的題為《美國和亞洲:美國新戰略和軍事力量態勢》的研究報告,所勾勒的21世紀初美國亞太戰略的輪廓中,即是以中國為潛在對手的———以軍事干預臺海危機作為籌碼,遏制中國發展成為有影響力的大國,而其主要內容為布什政府所采納也已是不爭的事實。中美兩國之間的戰略利益沖突,終歸是深藏于中美之間的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