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深韓商入鄉隨俗記

“韓國人這樣扎根中國，原國就是被中國這個大市場所吸引，再苦再難也都能挺下來。而且，在這個過程，許多韓國人被當地人間化了，比如我就是這樣。我老婆常開玩笑說：我嫁了一個中國人。”

我是一個韓國人，在中國投資經商已經有13個年頭。在中國這塊熱土上，我曾忐志地播種下自己的未來，也吃驚地收獲著成果；我感受過什么是孤獨，也體味到什么葉幸福；哉遭受過騙子的欺騙，也時常為周圍的人所感動。10多年下來，我已經成為一個“中韓人”了。

“急脾氣”遇上“不著急”

中韓兩國，一水之隔，從青島坐飛機70分鐘就可以到韓國。到中國各地旅游，發現許多中國古代建筑與韓國的名勝古跡一模一樣。就說兩國語言，細究起采，也有許多相通之處。比如“好”字，漢語發音“hao(三聲)”，韓語發音“hao(四聲)”，與青島方言完全相同。盡管如此，如果不是像我這樣在中回生活了10多年，也很雄想像和體會兩國人截然不同的性格呢!

韓國人個個都是急性子，這一點恐怕已經舉世聞名了。在韓國乘地鐵站的自動扶梯，有個規矩“右站立、左急行”，為啥?許多韓國人的急脾氣忍受不得自動扶梯的慢吞吞。相比之下，中國人總是不溫不火的樣子，韓國人要在中國行路，千萬別上火。

去年青島市搞“韓國周”活動，我要在下午6：30趕到平度去參加一個活動，從哉住的城阻到平度，下午4：30動身，盱間應該是綽綽有余。

然而一上高速公路就遇到堵車。幾輛大貨車排在那里，我叫司機到收費口打聽下情況，司機回來說，這些車已經堵好牛天了，一時過不去。

我只好告訴司機：“趕緊下高速，走普通公路。”上了普通公路，走了好長一段距離，發現前方修路，車又過不去了。我很奇怪，怎么一路上沒有一個警示牌，告訴行人“前方正在修路”呢?

我們只好調頭，花了1個小時，又回到高速路上，可那幾輛大貨車還停在那里。我又讓司機到收費口問問，什么時候才能通行。司機回來說：“收費口的人說，小車本來就可以通行。”

趕到平度，活動已經結束了。我向大家解釋了原因，我的同胞問我：“你怎么二點沒有上火的樣子?”我回答說；“我在中國已經13年了，脾氣徹底改變了。”

我剛來中國時，誤以為中國人和韓國人都是急脾氣。辦什么呢?我是在1991年8月份與中方簽訂的投資合同，沒想到到了9月16日，當地政府就派人給我遙來子公司正式開業所需要的全套法律文本。辦事效之高遠遠超過我的想像。我當時想：大家脾氣相投，好辦事了。出來才發現：中國人的效率完舍根據事情而定。—有些事，他們急；有些事，他們永遠不急。

把照片“抽出來”

我在中國做生意，感到最難的是語言障礙。有人不理解，說：“你們不是雇了那么多會說韓語的朝鮮-族人嗎?”但你肘忘了，我的朝鮮族員工也是中國人，盡管我和他們沒有語言障礙，但他們仍然是中國人的思雄方式。實際上，沖韓兩國人的思維方式往往相差很大。有時一個詞，字面上的意思大家都懂，但對其內在含義的領會，那可就大不一樣了。

我到中國的前5年，是開電子元件工廠。當時我們有一批貨要銷往美國，對方要求我們先把產品照片寄過去。那時還沒有數碼相機，我們用普通照相機柏好照片，我讓中國員工到照相館把照片沖洗出來。我對翻譯說：“讓他們到照相館把照片抽出來。”“抽出來”的意思，韓國人都知道，就是“沖洗照片”。于是翻譯就對中國員工說：“老板讓你到照相館把照片抽出來。”中國員工點頭說好，拿著膠卷就走了。

過了幾天，準備給客戶寄照片了。到照相館取回照片，我拿出來一看，差點沒暈過去：照片一片漆黑。去沖洗照片的員工說：“你說的要把照片抽出來呀!”

這件事?公司損失了好幾萬美元，也讓我猛然驚醒：比語言不通更可怕的是，是對字面意思完全不同的理解。

有一次，有兩個中國人到我公司來，當時，公司給他們定做了一套價值10多萬元人民幣的設備。他們看了樣品后，提出要拿回去試用一下。我說：“試用可以，但你們要馬上把訂金送來。”他倆都說：“可以，沒問題。”說著就把東西搬走了。

因為我們以前有過交往，也算是朋友了，我想既然他們說“可以”，那應該是沒有問題的。結果，他倆一去不返，打電話也不接。

又過于些日子，我遇到倆人中的一個，我向他追債，弛很奇怪：”這與我有什么關系?“我說：”你們二起來的，你當時也點頭說‘可以，可以’的。“那人更奇怪地看著我，說；”沒錯，我是說‘可以’了，但我的意思是‘你們之間的生意，你們可以這么做’，與我無關啊！”

在韓國人來看，“可以”這個詞含有“承諾”的意義，但中國人對“可以”一詞的解釋則不含有責任與承諾的含義。照我現在的理解，中國人的“可以”，用韓國人的話說，應該是“行，我知道了”。像這樣的差異還有許多，比如要是中國人說“差不多”，你一定要做好“差遠了”的心理準備。

沒見韓商離開的

對于“工作”，中國人與韓國人也有不同的理解。這一點，你隨處可以看到：在商店里，服務員給顧客找零錢時，不是雙手遞給顧客，而是往柜臺上一扔。我一開始非常生氣，幾次因此而退貨。在停車場，看車人沖著司機喊：“你交錢沒有?”在我看來，作為停車場員工，顧客交沒交錢，你得自己查記錄，怎么能對顧客嚷嚷?到一些單位辦事，傳達室的人沖著來賓指乎畫腳：“你哪的?過來!登記!”真是奇怪，來賓是客人，哪有主人用這種態度接待客人的……

這種對工作的態度，在我們經營過程中，也常常能遇上。我就多次遇到過這種情況：我與中國商人簽合同，做生意。不管合向簽得多么嚴密，實際操作中，還是常常會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件，出現意想不到的開支。這種情況，本來很正常，大家完全可以協商分攤費用。但每當遇到這種意外，一些中國人往往會說：“合同上沒有，這與我有什么相關，你們看著辦吧，我不管。”找急了，他一煩，就不接手機了。

我到中國工作快14年了，最深的一個體會就是：你不可能改變中國人。所以，你要順應中國人的思維方式，調整自己，只有順其自然，才能獲得利潤；獲得成功。如果你硬要扭著干，硬要拿國際慣例說話，你就等著打道回府吧。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些年，我周圍的韓國人越來越多，沒見誰離開的。

現在在青島生活著5萬韓國人。我1991年來的時候，青島只有十幾個韓國商人。而現在呢?在我生活的城陽這個地方，一條街上全是韓國館子，老板是韓國人，服務員也是會說韓語的朝鮮族，店里的商標也都是韓文，在這里你一定會誤以為到了韓國的某個小鎮，而不是在中國。韓國人這樣扎根中國，原因就是被中國這個大市場所吸引，再苦再難也都能挺過來。而且，在這個過程，許多韓國人被當地人同化了，比如我就是這樣，我老婆常開玩笑說：“我嫁了一個沖國人。”

我體會到了什么是幸福

說了這么多，也許中國朋友看了會不高興，說：“你怎么盡說中國人的不是?”其實，這些只是我的一方面感受，我在中國最為感動的是：中國人真誠、會生活，這些是韓國人需要學習的。

我剛到中國建廠時，大冬天搞基建施工，吃住在工地上。我和施工隊長老陸一家人蹲在工棚里吃飯，這一家人老老小小和和氣氣，很幸福的樣子。我想起了已經過世的父母，吃著吃著，眼淚流了出來。老陸的父母非常理解我的心情，不住地說：“想哭就哭個夠，哭出來，心里就舒坦了。”我那天在老陸家哭了兩個多小時。老陸一家是我在中國最好的朋友。

工廠開工后，招了1200多名工人。這些工人主要來自附近農村。我利用業余時間，走訪員工家庭。我有個信念：要想知道這個人怎么樣，一定要考察他的家庭。

中國北方農民特別熱情淳樸，將家里所有好吃的拿出來招待我。我大約拜訪過50多個工人家庭。在這些家庭中，我明白了什么是幸福。在韓國，人們拚命掙錢，追求無止境的物質享受，但在一個又一個中國農民工的家庭中，我看到了真誠善良、吃 苦耐勞、重視親情的品質，從中悟到了什么是幸福。

最讓我難忘的是一個女工的家庭。那戶人家住在嶗山北宅的山里。車開到山腳下，只得步行上山。山下有條小河，河上有座小橋。雨天，河水漫過小橋，山里人就沒法出山了。當時正是盛夏多雨時節，大雨下了一場又一場，小河里的水還沒有完全退去，我很奇怪：這位女工從來沒有遲到過。女工的父母告訴我：一遇到下雨天，早上四五點鐘，夫婦倆就把女兒叫醒，父親推著自行車，沿河走到最淺處，用自行車馱著女兒涉水過河。然后騎自行車一直把女兒送到廠門口。遇到女JL晚上加班，做父親的也是騎著自行車，到廠門口接女兒回家。

我非常感動，從這女工家回來，我就開始著手蓋工人宿舍了。

我到青島的前幾年，業余生活是比較單調的。一到周末，我就去逛街。看著街上扶老攜幼、共度周末的中國家庭，人人面帶笑容地在廣場上欣賞露天舞臺的群眾演出，節目精彩時，觀眾們熱情鼓掌，我也不知不覺地融入這喜氣洋洋的氣氛當中，有時甚至感動得熱淚盈眶。

中國人熱愛生活，中國變化巨大。我們韓語里說“十年歲月，山河變樣”。我在青島這10多年看到的變化，有10年間山河變了2次的感覺。今后的10年、20年，我還會繼續工作和生活在這里，并要成為這里的一員，與這里共同發展……

（編輯 陳 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