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亮晨
如果不是命運捉弄,如果不是上帝有意安排,他們兩人怎能進入不惑之年還會有第二次約會呢。
改革開放后楊玲的丈夫去大洋彼岸,變心,二人離異,周曉轉業不久妻子因車禍而亡,兩人聞訊又掀起了感情的波濤。
一切都順理成章,在一個夏日的早晨,兩人又相約在東城公園。清風習習,綠樹成陰,這里緊靠東城大道,當年他們就是從這里搭上汽車,在喧鬧的鑼鼓聲中走上悲壯的知青之路的。想不到20年后的今天在這里相會已人老珠黃,會繼續他們的二次約會。
兩人見面感慨萬端,周曉上去握住楊玲的手:“楊玲,真想不到又在這里見面。”楊玲猛地有些緊張,遲疑地望著周曉。是呀,往事如煙,隔山隔水不隔音啊。她知道周曉轉業到一個很有權威的部門當處長,進出身邊不離秘書,就在剛才他停在馬路邊的轎車里還閃出一個女人。相比之下自己顯得土氣多了,雖來時經過一番精心修飾,仍掩不住一個女教師的素雅與清貧。
“楊玲,你還沒有變,還是那么純樸那么端莊嫻靜。”周曉春風得意,侃侃而談,望著楊玲白晰的過早爬上魚尾紋的臉龐不禁感到歲月滄桑。
楊玲沒有出聲,望著周曉只是矜持地笑。
“現在女士已改往日陳規,要能歌善舞,出人頭地,要性感,要能在大場面風光,你呢楊玲?”周曉調侃道。
“不不,我可不行。”楊玲羞怯地笑道。
“時代不同了,應當適應環境。”
“做一只花瓶?”
“不不,我是說,官場上有些事非女人不可。”
“你是指……”
“美色、事業,交易……”
“你也這樣認為?”
“沒辦法,這就是如今盛行的女人外交。”
“我只會教書,入不了大雅之堂。”談話很不投機,想不到一見面周曉就說這些。
周曉笑了,說:“不談這些,楊玲,我關心的是你。”
楊玲淡淡一笑:“我何嘗不想瀟灑呢?不瞞你說,這幾年我像一個苦行僧,丈夫出國棄家而去,女兒在大學念書,剩下我只有孤獨,期盼,沒完沒了的苦悶……”
“楊玲,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他望著楊玲因傷感而發紅的眼圈說:“我認識教育局人事處長,打個招呼就可以調……”
“不不,我不愿離開我的學生。”楊玲打斷周曉的話,覺得他誤解了自己。“你沒有當過教師,體會不到與學生的情感,就像當初輔導我們的夏老師,沒有他的嘔心瀝血會有我們的今天嗎?”楊玲說著又陷入追憶往事的情懷。
周曉當然不會忘記,夏老師曾帶病專門給他輔導功課,這對他以后參軍提干幫助很大。
“他現在好嗎?”周曉問。
楊玲說:“夏老師一生辛苦,退休后貧病交加,兒子下崗至今沒有工作。”楊玲拉住周曉的胳膊懇求,“周曉,你應該幫幫他呀!”
周曉瞟一眼楊玲,目光有些輕狂,有些覺得好笑的樣子,他說:“那么多貧困教師,你能幫得過來嗎?”
楊玲的手松開了,轉過身走了幾步又停下來。這是他嗎?這是當年與她一起奔赴黃土高原的周曉么?他的熱情善良呢?他的謙虛純厚呢?……二十多年過去了,魂牽夢繞,想不到他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想不到他變得這樣庸俗!望著他西裝革履容光煥發的樣子,望著他充滿優越感居高臨下的目光,使得她和他的距離一下拉遠了、陌生了,那份圣潔的感情頓時消逝殆盡。
不見面多好!永遠留在心多好!她感到一陣目眩。
兩人來到一個咖啡館要了幾杯飲料,趁周曉出去打手機之際,楊玲取出紙和筆匆匆給周曉留下一個紙條:
周曉:
多少年來我們都做著一個漫長的夢。如今夢醒了,你成為一名有職有權的白領階層,我仍是一個普通教書匠;你需要的是權力和地位,我需要的是感情與歸宿;我滿足不了你的仕途需要,你也彌補不了我心靈的創傷,況且我也不再是你當年想象中的那個清純女孩了。
楊玲寫完將紙條壓好,拎起包匆匆離去。
(通聯:西安市南二環東段鐵路新村158—3—3郵編:710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