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

茶　杯

丁一回老家前，同妻子鬧了別扭，鬧完后誰也不跟誰說話。可是走時，妻子還是幫丁一提東拿西送上火車。一路上仍舊誰也不跟誰說話，妻子把東西往鋪位上一放，扭頭就下車走。丁一沒看妻子更沒去送，倒在鋪位上就睡，直到車不知跑了多遠的路才醒來。

丁一醒來覺得口渴，想找水喝，一眼看見茶桌上擺了幾只都裝滿水的茶具，其中一只茶杯很惹眼。

這是只玻璃茶杯，高高大大，黑塑料蓋，里面裝著濃濃的紅糖一樣的茶水。

丁一家里也有一只茶杯和這只茶杯一模一樣。丁一抬頭看了看對面和上鋪的旅客，有的看書，有的呼呼大睡，后悔匆忙中忘了帶杯上車，想來只能忍受干渴了。為了忘掉干渴，丁一又躺下睡覺。

醒來是鬧聲吵醒的。丁一睜開眼，張起耳聽，原來離車廂最近的鍋爐壞了，前面車廂的鍋爐又擠不過去，好多人喝不到水。

一聽到水，丁一的口又渴了，比先前渴得更厲害。他坐起來看見茶桌上幾只茶具的水已喝得干如荒地，幾雙眼睛盯著那只玻璃茶杯入神，這些眼睛看到他起來，都把臉扭向一邊，鋪上的人把頭縮回去睡。對面下鋪的老大爺雖然躺著，眼睛卻半睜半閉，時時注視著丁一。

丁一打量自己，身上并沒有異樣，也盯著大爺和那茶杯看，那水的確誘人。要不是老人眼睛，丁一會忍不住端起來喝的。

前方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列車突然急停，茶杯蹦跳起來，眨眼間有幾雙手扶著，等車平穩(wěn)啟動，手才松開，老人的手最后撤離，杯子安然無恙。丁一行動慢，見扶杯子的手多，就把自己剛伸出一半的手收回了。

以防萬一，老人把茶杯放到離自己最近處，感覺晃動大，就去扶，像看孩子一樣小心。趁老人熟睡之機，丁一想悄悄偷喝一口，剛觸摸到杯體，老人的眼一下大睜。丁一像不得手的賊，臉紅紅心怦怦地跳。還好，老人沒吱聲。

為避開焦渴，丁一沒敢吃所帶的食品，忍餓重新躺下。上車起已經(jīng)睡了七八個小時，現(xiàn)在他整死也睡不著了。干渴使嗓子火燒火燎，像點燃了一把火。

“大爺，把水給我點，行嗎？”丁一聲音很小，指了指茶杯。

大爺面無表情，輕輕做了個不易覺察的點頭姿勢。

丁一很小聲地說了聲謝謝，輕手輕腳地擰開杯蓋，把水倒進蓋里，慢慢地喝了一蓋水。嗓子涼爽了，火焰沒了。他本想再喝一蓋，又覺得貪心可笑，便擰上杯蓋放回原處。肚子實在餓，他拿出雞蛋咸鴨蛋來吃，同時也給老人幾個，以謝蓋水之恩。

丁一吃飽上趟廁所回來，茶杯里就只剩茶渣了。老人對丁一說：他們給你留了點，你喝了吧！丁一說謝謝，我要下車了。

列車進岔道，哐當一晃，茶杯從桌上“叭”的一聲掉下，滾進了鋪底。許多眼睛都木然地看著。

丁一很快從老家返回，恰好又坐上這趟車又是那個鋪位。丁一放好行李，正愁沒杯喝水，車身一顛，鋪底下的杯子滾了出來。丁一撿起來到洗手間洗凈，買來茶葉泡上。

丁一很累，泡上茶倒在鋪上就呼呼大睡，直到到站了也沒醒。好在乘務員叫醒了他，要不就過站了。

回到家妻子問丁一，茶杯為什么沒帶回來，是不是又送哪個女人了？

那是我們的杯子？丁一吃驚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