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龍江
活著的那只黃雀在偌大的籠子里活得有滋有味,吃著飽滿的黃米,喝著清冽的純凈水,每日只是蹦蹦跳跳,鳴鳴叫叫。楊局長每看到這只黃雀,就有一種悠然的成就感。
楊德才坐上局長的寶座之后,家中多了些來來往往的下屬,耳邊熟悉了溜須拍馬的聲音,晚上習慣了杯來盞往的交際,一下子感受到了生活的真諦。
有個朋友給楊局長送了一些花,大盆小盆地擺在陽臺。頭幾天,楊局長還興致勃勃地給花澆點水,養了一陣子后就發現養花是件頂無趣的事情。于是有時半個月不澆水,有時一澆就像發洪水一樣。不出兩個月,滿陽臺的花有的干死了,有的澇死了。把那朋友心疼得不得了,直埋怨他不按客觀規律辦事。楊局長只是淡然一笑,不就是幾盆花嗎,玩玩唄。
又有朋友給楊局長送來兩只黃雀,并且告訴他,凡事要依照客觀規律,就像養花,有的花喜干,有的花喜澇。養鳥亦如此,比如黃雀,只吃松子或花生碎粒,其他東西是不大吃的。
楊局長把黃雀掛在陽臺,聽著雀鳴啾啾,滿心的舒暢。剛開始他還是饒有興致地上山打松果磕松子喂黃雀,幾天后煩了,于是一天早晨就在食槽里放了一把黃米。那雀兒果然不吃黃米,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老楊一下子來了精神氣,對兩只黃雀說:“小東西,看來還真不吃哪!今天咱就試試,看誰能硬過誰,我非要把你們兩個小東西馴得吃黃米不可。”說完這話,楊局長突然想起了兩個人,那是幾個月前,單位里分來了兩個名牌大學畢業生。兩人的專業水平沒得說的,在同事的眼中都是一頂一的。但就是有點心高氣傲,并且好提意見,對局里的用人制度處處挑剔,楊局長當時就決定玩玩他們倆。想到這兒楊局長就笑了,用手指指黃雀,道:“沒人能玩過我的手掌心,何況你們兩個小玩藝兒。”
次日早晨,楊局長把食槽中的食物全部倒了出來,只放了點水。兩只黃雀在籠里蹦上蹦下,啾啾地叫了一整天。晚上,楊局長只往籠里放了點黃米。那雀兒好像叫累了,懨懨地立著,看見食槽中的黃米,其中一只馬上過來,當發現不是松子時,就又走開了,另一只雀兒干脆沒動。楊局長心里說,看你能堅持到幾時。
那兩個大學生不就是這樣嗎?楊局長利用手中的權力把他們兩個調到了偏遠的一個處里,并且工作與他們的專業毫不相干。兩個大學生也明白,他們兩個出頭的鳥,遭槍打了。
第三天,楊局長起床后,發現一只黃雀已經直挺挺地死在了籠里,另一只卻在歡快地鳴叫著,并且不時地啄幾口黃米。楊局長把死雀拎出來,罵道:“小東西,還挺有骨氣的,至死不吃黃米啊!”
那兩個大學生被下放一年后,楊局長到那個處里考察工作,了解到兩個大學生的工作情況,一個整天哀嘆生不逢時,遭人暗算,并且自比陶潛,整日間飲酒為樂,專業久荒。楊局長下結論:“此人已廢。”而另一個則能早日適應新環境、新工作,現已是單位里工作的中堅力量。楊局長下結論:“此人可用。”
活著的那只黃雀在偌大的籠子里活得有滋有味,吃著飽滿的黃米,喝著清冽的純凈水,每日只是蹦蹦跳跳、鳴鳴叫叫。楊局長每看到這只黃雀,就有一種悠然的成就感。誰說黃雀不吃黃米,那是不會玩雀兒,我玩的黃雀就吃黃米。又過了半年,有一次楊局長在鳥市上看見有賣松子的,想到黃雀愛吃松子,就買了一包。回家后給黃雀換上了松子,然而此時的黃雀已習慣了黃米,不大吃松子了。楊局長就決定用先前的手段把黃雀的飲食給改過來,但是這次沒成功——黃雀生生地給餓死了。
朋友聽說楊局長又把兩只黃雀喂死了,心疼不已,責怪他太想當然,不按事物的規律辦事。楊局長淡淡一笑,說:“不就是兩只鳥兒嗎?有啥值得大驚小怪的!玩玩唄!”
三年之后,楊局長想起了那個被他稱為“可用之材”的大學生,于是再次把他調到局里,但是由于此人專業荒疏已久,在局里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位置,不得已,楊局長只好安排他去守大門。
再后來,有人給楊局長送來了幾條金魚,楊局長很高興,每天都拿那黃雀吃剩的松子來喂金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