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　階

陳大超

中專畢業后，斌和他的一位好朋友到南方去找工作。斌找來找去，最后找到一個在街頭發小廣告的工作。開始干這種事，斌也挺難為情的。有時候硬往人家手里塞，人家卻做出不屑的表情，硬是擋住不要。有的人就是勉強接到了手里，一轉身，就把那些印刷得花花綠綠的紙片扔掉了。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堅持干著這種讓不少人瞧不起的事。

這時候他的那位好朋友就笑著說他：“唉，你這個工作，簡直每天就是在制造垃圾嘛，在不少同學眼里，這種工作也是大家挑下來不要的垃圾工作嘛，你一個中專生，怎么能干這種垃圾工作呢？”可斌只是笑笑說：“我只是覺得干這種事情，可以有不少時間讓自己自由支配啊。”

又過了一些時，斌又找到一個在某“三流小刊”當編輯的工作，一天到晚撲在桌子上寫一些讓人好笑的“快餐文學”。他的那個好朋友又笑著說：“老是寫這些垃圾文字有什么意思啊，別人都是看過之后就隨便扔掉了——你寫的那些東西，根本沒有收藏價值嘛。”斌卻笑著說：“但是你要看到，我是一直走在通向我夢想的道路上啊。”

又過了幾年，斌不僅拿到了自學考試的漢語言文學專科文憑，而且也因為寫作經驗豐富了，寫出了幾十篇質量挺不錯的作品，而跳到了一家發行量很大的報業媒體當副刊編輯去了。條件好了，視野開闊了，他的文章自然也就越寫越好了。他的那個好朋友，這才沖他豎起大拇指，笑著說他“終于從垃圾堆里爬出來了”。

這時候斌才跟他說：“我為什么看中了在街頭發小廣告的工作？因為那種工作既讓我有時間練習自己的寫作，也有東西可寫啊——我在街頭發小廣告時觀察到的東西可有意思呢。正因為我在這期間發表了十多篇稿子，我才能謀到一個專門跟文字打交道的工作啊——雖然是一個三流小刊，但它卻能給我提供豐富的寫作經驗啊。我的體會是，人在實現自己理想的過程中，不可能一步到位，雖然很多時候他都是在制造垃圾，他干的都是垃圾工作，但他制造的垃圾也好，他干的垃圾工作也好，其實都是他前進道路上一個個的臺階啊。”

說得那個朋友一連點了好幾次頭。讓這個朋友沒想到的是，過了幾年，斌又從那家報社里辭職回來了。他竟然租了一間房子，當起了每個月只能收入二三千元的自由寫作人。“你這是何苦呢，你在那家報社，每個月能拿七八千元啊！你要知道，同學們都是非常羨慕你的那個收入的啊！你這樣主動辭職出來，是不是一種犯傻呢？”

斌笑了笑，說：“那個月收入七八千的工作，對于我來說，也只不過是個臺階罷了，當然，是個通向我的夢想的臺階。我覺得，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一直活在走向夢想的道路上，他腳下的臺階，哪怕是金子做成的，他也不應該有過多的停留。”

那個朋友想了想，覺得斌這個人變得喜歡說大話了。他就笑著說：“我總覺得做人應該實際點才好，比如說，我要是發現我腳下的臺階是金子做的，我就會把這個臺階抱回家。”

斌呢，他覺得他跟這個當初的好朋友已經隔得很遙遠了——在人生的道路上，他們兩個人，早已不是處在同一個臺階上了。

（通聯：湖北省孝感市漢孟路47號89樓2-2 43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