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影“安妮·霍爾”的開始,伍迪·艾倫所演的角色先講了大致這樣一個笑話:“一個老女人埋怨道:‘乖乖,這里的飯可真夠差的’。另外一個老女人回應道:‘是啊,并且還,還給得這么少’”。他接著說道:“你看,這基本上就是我對生活的感受:它充滿了孤獨、悲哀、痛苦、不幸,并且它結束得又這么快”。
這種生活態度是我們小了康和小了資的各國人民所不能全盤接受的,因為無論吃喝玩樂,我們的生活都極大地豐富起來。以前只有地主老財、甚至帝王將相才能享受的,甚至過去只有他們才能做的荒淫無恥的事情,我們現在也能做上一做。比如,至少某些美國中產階級就喜歡玩過去只有貴族、富人或不拘禮法的人才會玩的性虐待/受虐狂游戲(SM)。這些飽暖了的人不能在一般的性行為中得到滿足,而只有在虐待他人或被他人虐待時才能體會到極度的快感。
但有一次,在電視里看到了對這種中產階級如何玩這種游戲的描述,差點把我逗死。原來,在玩時,雙方要先約定好一個安全信號。一旦受虐的人覺得不能再承受,他/她就發出這個信號(一般是喊出約好的一個詞,比如“上海”),虐待的人就會停下來。
他們為什么要事先設置那個安全信號呢?這個問題問得很蠢:為了安全嘛。這些中產階級既無太大的權,也無太大的膽,他們既想在雪地上撒點野,又不想為此感了冒,設置安全信號,是為了能享受安全的狂野。
《紐約時報》的專欄作家布魯克斯曾講了這么一段故事。他與幾個朋友在新奧爾良享受了一頓豐盛的,自然也就是不健康的晚餐。按美國人的習慣,飯后要喝咖啡。當被問到要不要咖啡時,布魯克斯問了一句:“有去咖啡因的咖啡嗎?”(現代醫學認為咖啡因對人體有小小的危害)
所以,在沉迷于健康長壽上,小康人民與伍迪·艾倫是一致的。無論中外,健康成了我們中產階層所真心信仰的新宗教。再好吃的東西也要設置一個安全信號,少吃點紅色肉類、少吃碳水化合物,古代人虔誠地去教堂、去祠堂,我們有同樣地虔誠,去的卻是健身房。
電影中,伍迪·艾倫看出了現代人(或尼采所說的快樂長壽的“最后的人”)的荒誕。他意識到我們被閹割過的快樂、平庸的安定、沒了信仰的狂歡實際上是悲哀、煩悶與孤獨,但是他的半吊子的深刻并沒有帶給他超越,恰恰相反,他分享著現代人對生的迷戀和對死的畏懼,這使他變得更加荒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