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中學生日記中的ＱＱ語言

《全日制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實驗稿）》規定：七至九年級每學年“其他練筆不少于一萬字”。于是很多老師選擇培養學生寫日記習慣來完成這一任務。不過，在日記的語言上，現在卻很容易見到一種最新興起很有特色的QQ語言。本文試對中學生日記中的這種QQ言語現象作一翻透視，追本溯源，找出結癥，更好地指導學生的課外練筆，提高學生的寫作能力。

一、所謂QQ語言

請看某學生2005年3月1日的日記：

Today同前幾日一樣，落住蒙蒙d’小雨，好VE呢種天氣，又冷又濕。好耐都嘸見過嗲，無奈ing吖；

短短的一段文字、就夾雜有：

1.粵方言（學生所在區域為粵方言區）。如“呢種”即“這種”，“好耐”即普通話“很久”，“嘸”即“沒”，“嗲”語氣助詞，相當于“了”。

2.英語。如Today，甚至英語所有格，“d’”即“的”，更甚至連表示現在進行時“ing”分詞都來了，“無奈ing”據學生說，就是“現在很無奈”的意思。

3.圖畫。如表示“太陽”

4.純正的書面語言。如：又冷又濕。

真是一個大雜燴。但在現在的中學生中，卻有越來越多的同學喜歡寫這樣一種“日記”。有一班，甚至有些同學連周記都夾雜了這種“大雜燴”式語言。因這與我們上QQ時所用的語言十分相似，我們姑且稱之為QQ語言（亦稱之為網絡語言）。因為，當我們上網，打開QQ之類聊天工具時，面對網友，既可點擊“自選表情”按鈕，發送諸如高興、哭泣、憤怒等的表情圖形給對方，以表示自己的心情態度，也可以隨心所欲英漢夾雜，雅俗共賞，還可以按約定俗成的含義敲打數字鍵“886”，表示“Bey Bey啦”（再見啦）。

中學生日記中的這種QQ式語言，大有蔓延之勢，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注意和思考。

二、QQ式語言的來源

據筆者了解，這種QQ式語言的來源主要有以下幾種途徑：

1.港產片、特別是周星馳電影對白字幕的影響。

周星馳電影的設計對白，用的是地道的粵語方言，往往給人帶來驚喜，令人發笑，雖有過“無喱頭”的指責，絲毫不影響他在青少年當中的影響力。特別是他近來時來運轉，被聘為某大學客座教授，其所作的努力被普遍承認，亦可視為象牙塔文明與俗文化的一種互動交流了。

2.利用QQ等聊天工具進行網上書面言語交流帶來的影響。

隨著國際互聯的迅速普及，個人的寫作空間已擴張到極大，自由表達日益成型，QQ的圖畫工具按鈕，給文字表達帶來了強烈的視覺沖擊，這種圖文并茂的形式，這也給青少年日記寫作予啟發。

3.手機語言的影響

下面是某人手機收到的一條信息：“唉呀，今晚激到我跳起嗲，我個妹整壞咗我最鐘意噶牛奶妹嗲，仲系度笑笑口，叫佢道歉又嘸肯。（發信人：86135359ХХ396，發送于：2005，3，321：48：34）”

用NOKIA手機，進入“寫信息”，使用拼音（Pin yin）輸入法按“m”按鍵，第一個字即出現“嘸”，廣州方言“沒，沒有”的意思。按拼音“dia”，即出現第一個字“嗲”。據報道，2004年手機短信發送約20000億條，按每條短信一角錢計算，“拇指經濟”即有2000億元。龐大的市場，催生了語言學家與計算機程序設計人員為平民大眾服務的意識，世俗文化亦在這一市場得以張揚，直至滲透到學生的日記習作中。

4.自造

如“無奈ing”表示“正在無奈的狀態之中”等，“VE”[vε]粵方言“討厭”的意思，因為沒有相對應的漢字，學生只好自造，用拼音代替，可以看到中學生智慧閃耀其中。

三、QQ式語言中口語寫作的社會歷史淵源

1.中國現代語言學史視角下的QQ語言

漫長的封建時代，書面漢語一直以文言為正宗，書面語言與口語嚴重脫節。19世紀末，隨著維新變法運動的興起，出現了書面漢語改革的潮流，黃遵憲、裘廷梁、陳榮袞等一批具有世界眼光的維新人物，“崇白話而廢文言”，主張“言文合一”。在口語與書面語的關系上，黃遵憲在《日本國志·學術志》中指出：“語言與文字離，則通文者少，語言與文字合，則通文者多”，他贊揚用方言寫白話小說，“若小說家言，更有直用方言以筆之于書者，則語言文字幾乎復合矣”，并且預言中國的書面語言必將發生變化，“烏知夫，他日者不更變一文體為適用于今，通行于俗者乎？”他在《雜感》詩中說：“我手寫吾口，古豈能拘牽。即今流俗語，我若登簡編。五千年后人，驚為古斕斑”，表現出對言文必將合一的堅定信心。陳榮袞對文言與口語的關系則采用了形像化的比喻，“文言譬如古玩店，淺說譬如賣米店，一國之中，可以人人不賣古玩，不可以一人不買米”，并且發表了《論報章宜改用淺說》的戰斗檄文，來宣揚他的變法維新主張。

“五四運動”前，胡適在《文學改良芻議》中指出，“以今世歷史進化的眼光觀之，則白話文學為中國文學的正宗，又為將來文學必用之利器，可斷言也”，并且提出了八條改良原則，其中第八條就是“不避俗字俗語”。盡管復古派代表人物林琴南對白話文運動表現出擔憂，認為“若盡廢古書，行用土語為文字，則都下引車賣漿之徒所操之語，按之皆有文法，不類閩廣人無文法之啁啾，據此，則凡京津之稗販，均可用為教授矣。”但隨著魯迅《狂人日記》等一批的白話名作涌現，文言逐漸退出了歷史舞臺。

QQ式語言中的方言土語，有利于所在方言區的人們更直接更深入地交流思想感情，但確實也有使用范圍狹窄之嫌，亦不夠典雅，但是以普通話作為全國的標準語，如果從1906年朱文熊提出“普通話”這個名詞算起，也只有一百左右年的歷史，它也有必要從各方言區的語言中吸收養份，作為補充，這是毫無疑問的。

2.現代傳媒使用方言對學生方言寫作產生了影響

2005年3月2日《南方都市報·娛樂大手筆》之《查篤撐·查小欣專欄》——《我所欣賞的周星馳》有下面幾句話：

公關部的同事問我：“要不要訪問周星馳？替你約好嗎？”

隨口說好。

未幾，公關部同事歡天喜地回報：“他答應了，你要不要過去跟他傾（談）細節？”

廣州方言“傾”，即談的意思，查小欣在這里用得恰到好處，既表現了方言的特點，亦溫文典雅。

又如廣東電視珠江頻道，有一個節目廣而告之，公之于眾---“任講唔嬲”，由任永全先生主持，其中節目名稱更是地道的廣州方言。由此可見，方言寫作，用得恰當，在文章中亦可起到突出語言特色的作用。

客觀的環境決定主觀意識，主觀意識是對客觀事物的反映。語言是隨著社會發展而發展的，人們的生產勞動和社會交往影響著社會語言的發展。社會的語言是對當時人們的生產勞動和社會交往作出的反映。在科技高度發達、人們交往日益密切的現代社會里，中學生日記中的QQ語言，是對客觀社會環境的真實反映。

按“存在就是合理”的社會語言學觀點，中學生日記中的QQ語言，亦有其合理內核。

四、應對措施

1.肯定其所作的努力

中學生知識逐漸豐富，見聞日廣，心智漸趨成熟，可以運用的表達手段越來越多，網絡時代，書面言語交流異常活躍，個人的寫作空間也擴張到極大——手機短信，網上公共論壇，私人博客，書面的自由表達無處不在，無處不可。這必將對中學生的寫作語言產生影響。方言土語更有利于他們自由表達，圖畫的運用，可以看作是對前語言時代的人們使用圖畫交流的一種回應，英漢夾雜，也可以看作是他們對不同語言的一種敏感的把玩，不必大驚小怪，更何況他們還是屬于私人表達性質，如他們自己說：日記我們是用自己的語言寫，作文則不會這樣。他們的努力，理應得到教師的正面回應。

2.引導其從推廣普通話、消滅方言之間的隔閡的大局出發，自覺運用典雅的書面語言。正如語言學家呂叔湘所說：“用方言寫小說、演話劇，偶一為之也無所謂，可不必大加推崇，廣為贊揚，認為方言才‘夠味兒’。普通話也是挺夠味兒的。”

QQ式的語言雖然很有特色，書面語言還是用普通話為好。著名語言學家北師大王寧教授在評論用“88”代替再見，用“GG”、“MM”（哥歌妹妹）代表性別等數字、字母語言時說：“語文課要起一個語言引導作用，讓人們向雅文化靠攏，不要去搞俗文化，人們在交流時有時候用得著俗文化，人應該學會跟不同層面的人去交流，但人在一個正當的場合里面應該有雅文化素養。” “我覺得這些問題都不用過于人為地去干預它，等語文素養有所提高，這個東西慢慢地就會消除了。”這也可以算是我們對待QQ語言的態度。

總之，“語文是實踐性很強的課程，應著重培養學生的語文實踐能力，而培養這種能力的主要途徑也應是語文實踐。”“語文又是母語教育課程，學習資源和實踐機會無處不在，無時不有。”日記，作為學生語文實踐中練筆的一種重要形式，其實踐訓練的效用性已為廣大教育工作者所承認。現在，我們所要做的是根據學生身心發展和語文學習的特點，關注學生的個體差異和不同的學習需求，愛護學生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充分激發學生的主動意識，培養寫作興趣，逐漸引導學生從推廣普通話，消滅方言之間的隔閡的大局出發，自覺運用典雅的書面語言，從而提高學生的寫作水平。

(朱伯勇，廣東省茂名市第十七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