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在我的懷里,說,她想有個小房間,不大不小,剛好容她一人進去。“它可以是在臥室,也可以在客廳、書房。”
“那里面呢?里面放什么?”我說。
“一個小板凳,我可以坐在上面,哦,不,一張墊子就夠了,甚至,墊子也可以不要。”
“為什么呢?我是說,你要干什么?”
“不開心的時候,我就進去。”她笑笑,沒再說什么。
之后,有一天我倆在大街上走,她又一次沒來由地說,她想有個小房間,可以隨身帶著,走得累了,或突然不想見任何人,就原地鉆進去。“在里面,什么也聽不到,什么也看不到,要多靜就有多靜,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警察也不管,刮風下雨也不怕。”
我說:“那還不和車一樣?”
她說:“不一樣,根本就是兩回事嘛,我可以帶著我的‘小房間’穿過窄窄的小巷,車行嗎?我可以帶著‘小房間’逛超市的十二層,車行嗎?”
“哦,原來是這樣,那,你背著它走得動嗎?”
“它并不沉啊,你不要一提房子就想到磚瓦沙石什么的,它可以是很輕的,甚至,它可以沒有重量,像空氣一樣。”
“但它還是一個房子,對嗎?”
“嗯。”她點一下頭。
這一天,不知為什么,她突然心情不好,我過去想抱抱她,誰知距她五六步時,她把我喝住了:“你別過來,別過來!”
我不知道她怎么了,看得出來,她的心情灰到極點。看她那個樣子,我真的很想幫她,就輕聲說:“要我做什么嗎?”
她一動不動地說:“你在那里別動,就好了……”
——有一種愛,需要距離來表達,此刻的情形可能是這樣。不記得是過了多久,反正我們一直僵在那里,失去了時間概念。她說:“你還記得我的小房間嗎?我已經找到了,我現在就在里面,不過它不是方的,是圓的,無論我走到哪里,我始終都在它的圓心,它的半徑是你的五六步長。”
“它是透明的,是嗎?它是摸不到、嗅不著、擊不碎、搶不走的,是嗎?”
“嗯,不過我可以隨時走出來,走進去。”說著,她笑起來,張開雙臂,說:“好了,現在我允許你走進來跟我呆一會兒了。”
(彭輝摘自《每日新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