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遺書，９歲少年以死祭奠母親不忠

孩子的鮮血喚醒父母的良知

2004 年 9 月 26 日，一起特殊的“生育權”賠償訴訟案正在大連市某區(qū)人民法院開庭審理。原告楊健向法庭提交的權威性證據(jù)證明，他與前妻離婚7年來，自己含辛茹苦養(yǎng)育的 9 歲兒子竟然是前妻與他人所生！悲憤至極的楊健以前妻損害“生育權”為由，向其索賠 10 萬元人民幣……

就在大人們在法庭上為孩子聰聰是否親生鬧得不可開交時，受傷害最深的無辜孩子卻在家里寫下了遺書，他悲傷泣血地寫道：

“親愛的奶奶和爸爸：人世間最不幸的事情偏偏發(fā)生在我們身上，你們失去了親孫子和親兒子，而我則失去了整個世界！你們就將不要我了，我也該告別這個世界了。臨別之際，感謝你們9年的養(yǎng)育之恩，我雖然不是你們親生的，但你們對我似海深情，來世再報答吧！”

寫完遺書后，這位9歲的小男孩割腕自殺。孩子的鮮血喚醒了大人們的良知，于是僵持不下的案子出現(xiàn)了意想不到的轉折……

今年36歲的楊健是大連市某國有大型企業(yè)的一名副總工程師。12年前，從大連理工大學畢業(yè)的他經(jīng)人介紹，與同廠的女技術員任秀玲相識。生性厚道的楊健一眼就喜歡上了漂亮可人的任秀玲，而任秀玲也相中了楊健的名牌大學學歷和工程師頭銜。經(jīng)過一年多的熱戀，兩人攜手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1995年7月，任秀玲生下一個大胖小子，這給早年喪父、又是家中獨苗的楊健帶來了無窮的歡樂。楊健母親是個中學老師，她對孫子更是寄托了無限希望。她給孫子起名為聰聰，整天抱在懷里樂得合不上嘴。聰聰剛牙牙學語的時候，奶奶就開始教他識字、算術。

然而，原本風平浪靜的家庭卻在這時開始出現(xiàn)變故。任秀玲分娩后嫌自己變胖了，生性活潑浪漫的她每天都去跳舞減肥。不久，她和同廠的一個男舞伴方某來往密切，一些風言風語也不時傳進楊健的耳朵。為人寬厚的楊健開始并沒有在意，但聽得多了，卻不能不引起他的警覺。一天晚上，在一家夜總會里，楊健親眼看到了妻子和方某擁抱狂吻的一幕，頓時熱血上涌，忍無可忍的他當眾扇了妻子一記耳光。就是這一記耳光，徹底刪除了他與妻子之間的恩愛情緣。1997年6月，楊健與妻子離了婚，法院將2歲的聰聰判歸父親。

離婚后，楊健將自己全部的愛都轉移到兒子聰聰身上。為了讓兒子從記憶中抹掉對媽媽的思念，楊健銷毀了他和前妻的所有照片，他還編織了一個美麗的童話，告訴少不更事的兒子：“媽媽坐飛機飛到了很遠很遠的大洋彼岸，在那里等待著聰聰。聰聰只要好好學習，長大了去那里留學就會見到媽媽。”

聰聰3歲多了，到了上幼兒園的年齡。楊健擔心本廠幼兒園里人多嘴雜，如果聰聰知道了父母之間的事情，會在他幼小的心靈上留下陰影，所以他寧可每月多花400元錢，把孩子送到遠離本廠的一家幼兒園。直到兩年后，任秀玲再嫁了一個個體老板，從廠區(qū)大院搬走，楊健才把兒子轉回到本廠上學。

然而，小孩子的嘴巴畢竟管不住。有一天，聰聰和一個大孩子為爭一個玩具打起架來，那孩子指著聰聰?shù)谋亲恿R他是沒娘的孩子。聰聰反駁道：“不，我有媽，我的媽媽在大洋彼岸！”那孩子笑罵道：“誰不知道你的媽媽是破鞋，被你爸爸甩了！”聰聰回到家，傷心地痛哭不止，爸爸和奶奶怎么哄也無濟于事。“我再也不信你們的話了，你們欺騙了我！”楊健和母親大吃一驚，他們意識到，不能再向孩子隱瞞真相了，那樣對他的傷害會更大，于是，楊健含著淚向兒子講述了那段他最不愿提及的傷心事。講完后，他把哭成淚人兒的兒子緊緊摟在懷里，說：“兒子，雖然媽媽離開了你，但爸爸是世界上最疼愛你的人，爸爸一定會承擔起父親和母親的雙份責任。”

楊健一心想把兒子培養(yǎng)成才，他每天除了工作，幾乎把全部業(yè)余時間都用在輔導兒子的學習上，兒子未到上學年齡，就已掌握了幾百個英語單詞。聰聰?shù)哪棠淌莻€有著20多年教齡和豐富教學經(jīng)驗的老教師，她在孫子身上也投入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心血。因此，聰聰在學校里享有“小神童”的美譽，他背誦課文過目不忘，對數(shù)學更具有觸類旁通、舉一反三的天賦。不到9歲的他跳到了4年級，而且還在華羅庚數(shù)學競賽中奪得全市小學生組第三名的好成績。老師和家長們都夸他聰明好學，還說這是他爸爸和奶奶教育有方的結果。

楊健是廠里的技術骨干，不僅年輕有為，而且長得高大魁梧，盡管離過婚，但他依然是許多女性追求的目標。可是楊健擔心孩子與后媽難以相處，為了全心全意撫養(yǎng)兒子，他多年來一直緊閉著自己情感的閘門，對上門提親的人一概婉言謝絕。楊健的母親從心里替兒子著急，多次勸他找個合適的女人成個家，“你若不放心聰聰，孩子由我來帶。”可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楊健對工作如癡如狂，對兒子愛若心尖、呵護有加，堪稱“模范爸爸”，惟獨對自己的婚事卻異常冷漠。

2003年初夏的一天，聰聰突然臉色蒼白，昏倒在課堂上。楊健接到電話后嚇了一跳，他一邊急撥120，一邊瘋了似的朝學校里跑。一路上他橫穿車流如梭的馬路，被一輛疾馳而過的摩托車撞倒。楊健的額頭、胳膊和膝蓋上到處是血，但他顧不得這一切，反而向車主連道幾聲“對不起”，爬起來繼續(xù)一瘸一拐地趕路。

聰聰被爸爸緊急送往大連醫(yī)科大學附屬一醫(yī)院搶救，經(jīng)診斷是急性膽囊炎發(fā)作，當天就動了手術。楊健帶著傷，在兒子的病榻前連續(xù)陪護了十幾個晝夜。這期間，楊母幾次要替換兒子，讓他回去好好休息，但楊健回家僅僅睡了一會兒，又匆匆趕到了醫(yī)院。醫(yī)護人員忍不住問：“為什么總是不見孩子的媽媽呀？”楊健沉默不語，兒子替他回答：“我的媽媽不在了，我爸爸又當?shù)之攱專鞘澜缟献詈玫陌职郑　?/p>

醫(yī)院里有個名叫張荔的年輕護士，見楊健在陪護期間還忙著翻譯厚厚的英文資料，便為他找來了臺燈和椅子，她還經(jīng)常幫助楊健父子打水送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張護士對楊健有那么點兒意思。聰聰臨出院的時候，護士長把楊健找到辦公室，直截了當?shù)匕汛皯艏埻逼疲骸澳憧磸埨笈淠闳绾危俊睏罱〉哪樇t了，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才囁嚅地說：“她年輕漂亮，我怕她和孩子合不來，怕她將來后悔，怕她……”護士長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一個大男人，哪有那么多的怕？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到底喜不喜歡她？”楊健點點頭道：“她開朗、賢淑，知書明理，我當然喜歡。可是，我不知道聰聰喜不喜歡她？她喜歡不喜歡聰聰？”

一涉及到兒子，楊健總是變得猶猶豫豫，扭扭捏捏，一點兒也不干脆。由于有孩子這層關系橫亙在中間，楊健和張荔的戀愛關系總是若明若暗，兩人時斷時續(xù)地談了一年多，還是沒有實質性的進展。就在這時，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發(fā)生了……

為“愛的代價”討說法

2004年4月的一天，一個學生家長慕名向聰聰奶奶請教教育孩子的方法。閑聊時，她對聰聰奶奶說：“人家都說你孫子繼承了他父親的基因，可他長得怎么一點也不像他爸爸呀？”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楊健母親仔細端詳聰聰，發(fā)現(xiàn)孫子的確不像楊健，她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聯(lián)想到關于聰聰媽媽的那些風流傳聞，楊母頓覺頭脹得老大。她一連多日寢食難安，越想心里越犯嘀咕。幾經(jīng)考慮，她終于認真地向兒子講出了心中的疑慮。

母親的一番話讓楊健慌了神，因為他壓根兒沒有懷疑過聰聰不是自己親生的。“不，不，這種荒唐事怎么偏偏會落在咱的頭上呢？”他不敢想象自己愛如心尖、視若命根的兒子會是別人的孩子！“不，這絕對不可能，我死都不相信！”他邊說邊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淚。楊母悲傷地說道：“兒呀，媽是張了好幾次口，才把這難以啟齒的話說出來的呀！你沒了妻子，這已經(jīng)是人生的大不幸了，媽何嘗愿意看見你再失去兒子？這就像往傷口上撒鹽，往心窩里捅刀子啊！”母親和兒子抱頭痛哭了一場。

楊健擦干眼淚，翻出兒子和自己的照片，仔細端詳反復比較。他越看越發(fā)現(xiàn)兒子與自己的相貌確實差別很大，而且兒子的長相與前妻那個相好的方某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楊健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心里涼了大半截。想到自己傾注全部心血、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竟可能不是自己親生的，他心如刀絞痛不欲生。他決定要將此事弄個明白。

2004年4月29日，楊健來到位于大連市解放廣場的遼寧口岸律師事務所，向張成林律師傾吐了自己的苦惱，并表達了要將此事付諸法律的想法。張律師認為，如果事情屬實，可以通過法律來解決，但關鍵是要有確鑿的證據(jù)，而目前最具科學性和權威性的證據(jù)就是去公安局做DNA鑒定。

于是，楊健找到了前妻任秀玲，要求對孩子做親子鑒定。任秀玲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姓楊的，我看你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任秀玲的不配合，使事情無法進展而擱淺。楊鍵急得嘴上起滿了水泡，他一遍又一遍地去找任秀玲協(xié)商，無果。不得已，他又請張成林律師出面勸說，動之以情理，曉之以利害。任秀玲雖然一百個不情愿，但最終還是同意了去做親子鑒定的要求。

2004年5月27日，大連市公安局刑偵技術處法醫(yī)檢驗鑒定中心出具了DNA鑒定結果：聰聰只與任秀玲有血緣關系，與楊健沒有親屬關系，楊健不是聰聰?shù)摹吧飳W父親”！雖然在此之前，楊健有過千百次這樣的懷疑和預感，但當親子鑒定結論真的證實了他的懷疑和預感時，他還是猶如霹雷擊頂，萬箭穿心，天暈地轉，肝膽俱裂！

楊健的母親更是無法承受這種致命的打擊，老太太當即昏厥過去，倒在床上一病不起。

面對親子鑒定結果，任秀玲也驚得目瞪口呆！她羞憤地揪扯自己的頭發(fā)，掩面而泣。鐵證不容抵賴。在楊健的追問下，任秀玲不得不承認自己在婚后不久確實與方某發(fā)生過一次性關系……

“報應啊，真是報應啊！”任秀玲痛心疾首，追悔莫及。不幸的是，方某3年前就遭遇車禍喪生，這筆孽債如今落在她一人頭上。任秀玲痛哭流涕地向楊健母子表示了深深的懺悔，她主動提出：“既然孩子不是你們的，從今天起，這孩子就由我?guī)Щ厝狃B(yǎng)吧！”

“帶回去？就這么輕輕松松的一句話，就把孩子領走了？休想！”老太太氣得幾乎噴血！楊健也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9年啊，3000多個日日夜夜，我們母子把全部的心血和感情都給了這個孩子，我為了這個孩子更是付出了大好年華，直到今天仍打著光棍未再娶親！任秀玲啊，你對我們一家造成的痛入骨髓的傷害，豈是你輕輕松松的一句話就可以了結的？！”

“那你說怎么辦吧？”任秀玲把頭一昂，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楊健一字一頓地說：“你除了把孩子領回去外，還要賠付我們精神損失費，至少10萬元！”

任秀玲對這一要求難以接受：“過錯并非我有意造成的，說到底，我也是受害者呀。現(xiàn)在我老公的買賣賠了，我也下了崗，一分錢也拿不出來。”

楊健火了：“那咱們就法庭上見！”任秀玲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式：“告訴你，我現(xiàn)在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看著辦吧！”

雙方徹底談崩。

意想不到的結局

2004年9月初，楊健以自己的“生育權”受到損害為由向大連市某區(qū)人民法院提起訴訟。法院認為楊健的請求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受理了此案。9月26日，法庭開庭審理此案。

楊健的委托代理人張成林訴稱：根據(jù)2002年9月開始實施的《人口與計劃生育法》第十七條規(guī)定，生育權是夫妻雙方共有的權利，一方在處分權利時，應當告之另一方，取得另一方的同意。一方未告知對方或雙方?jīng)]有協(xié)商一致而擅自處分其權利，都是違反法律的。被告任秀玲因與他人發(fā)生不正當關系生下一子，而楊健卻將孩子當作自己的親生兒撫養(yǎng)多年，從而導致楊健無法正常實現(xiàn)自己的生育權，造成精神上的痛苦和傷害，因此，楊健有權得到司法救濟，有正當理由索賠10萬元精神損失費……

然而，正當楊健在法庭上向前妻怒討“生育權”之際，他沒有料到，此刻他的家中正上演著一幕自殺的慘劇。

此前，盡管楊健和母親始終對孩子回避和隱瞞這件事，但敏感的聰聰還是從爸爸和奶奶的臉上，以及對他態(tài)度的變化猜測到了事情的真相。而這些日子，沉浸在極度悲傷和憤怒中的楊健母子，恰恰忽視了此事對幼小無辜的孩子心靈上造成的巨大傷害。性格內向的聰聰絕望和悲傷至極，選擇了自殺。法院開庭的那天早上，聰聰照常背著書包去上學。做課間操的時候，他向老師撒謊說自己肚子痛，請假回到了家。此刻爸爸和奶奶都去了法庭，聰聰含著淚給爸爸和奶奶寫了一封簡短的訣別信……

聰聰把這封“訣別信”工工整整地放在爸爸的桌子上，然后，他用一把鋒利的小刀割斷了左腕的一根血管。看見殷紅的鮮血順臂流淌，他想到弄臟了地板，爸爸和奶奶難以收拾，便找出自己的洗臉盆接住血。他靜靜地躺在床上等待死神的降臨……

也許是一種心靈感應。這天上午10點左右，聰聰?shù)哪棠谈械揭魂囆幕判貝灒兄谛牟∈返乃醇皥猿值椒ㄍバ萃ィ吞崆巴藞龌丶倚菹ⅰＲ贿M家門，大吃一驚的她發(fā)現(xiàn)聰聰割腕自殺！她急忙撥打120，又給兒子打手機……

由于搶救及時，聰聰脫離了生命危險，兩天后出院。

此案由于聰聰?shù)摹白詺⑹录倍l(fā)生轉折。孩子的鮮血，讓楊健母子和任秀玲幡然醒悟。他們都經(jīng)受著良心的拷問和心靈的懺悔，最后一致同意進行庭外和解。2004年10月12日，在法庭的參與下，雙方達成如下調解協(xié)議：一、孩子今后由任秀玲撫養(yǎng)；二、任秀玲向楊健支付5萬元精神賠償費。

當聰聰一步三回頭地離別爸爸和奶奶的時候，三個人都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奶奶含著淚說：“聰聰，想奶奶的時候就回來，奶奶還給你做好吃的……”楊健更是哽咽不已說：“孩子，到了新學校別落下功課，不會做的題別忘了打電話回來問爸爸……”而聰聰稚嫩的聲音更是讓人心碎：“奶奶、爸爸，你們是我最親的人，我永遠都會想念你們的……”

編后：

“費用1200元，一周就可出結果”。“親子鑒定”，這一高科技手段正以狂風暴雨之勢沖擊著國人的家庭忠誠。不管最后的結果是“Yes”還是“No”，赤裸裸地來到世界上的孩子是沒有錯的，可在鑒定黑與白的游戲中，受傷最深的卻是無辜的孩子。

幼小的孩子以鮮血和遺書來祭奠母親對父親的不忠，這種方式太令人心酸，其代價也太沉重。本文的官司盡管最后以庭外和解而告終，可不管是原告楊健還是被告任秀玲，他們都是失敗者。這對失敗的家長，尤其是失敗的母親應該讓所有的成年人明白：盡管滾滾紅塵誘惑太多，但誰都沒有理由游戲情感，游戲婚姻，愛與忠誠總是如影相隨，沒有了忠誠，一切愛與道義也將失去生存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