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從天外飄來。
我打著一把傘,走在一條寂靜的小路上。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路邊站著個小姑娘,正淋著雨水。
“快進(jìn)來!”我揚了一下傘,向她喊道。
女孩飛快的跑到我的傘下,她也許有12歲,胖胖的,但是很美麗。她用小手拉著我的胳膊,緩緩地與我同行。
“你是往前走嗎?”我問她。
“嗯,哪兒都行。”她隨口而答。
“去做什么?”
“去找一個人。不,不找了,我已經(jīng)找到了?!迸⒙曇艉煳俊?/p>
“他在哪兒?”
“就是你。”她揚頭告訴我。
如果她加上10歲,我也許會心跳,可現(xiàn)在,我完全若無其事。
“找我嗎?”我笑笑。
“我得了一筆財富,”她說,“可是我不想要,我要把這錢送給下雨天給我打傘的人?!?/p>
“看來這個人就是我嘍?”我試探著問。
“是的,所以我要把這筆財富送給你。”她把手伸進(jìn)了口袋。
我不覺得欣喜,只覺得有意思,于是便信口問:“真是天外飛來的財富。你要給我多少?5毛錢還是7毛錢?”
“不,是10萬。”
“10萬,你帶在身上?”
“對,帶在身上。”
我不由得把手伸進(jìn)口袋,似乎要摸到一把左輪槍,好保護(hù)這筆財富。女孩不慌不忙,從口袋里摸出一張花花綠綠的大錢,遞到我手里。我從沒見過10萬元的大錢,在一秒鐘內(nèi)睜大了兩只眼睛:天哪,是什么錢,只是一張畫滿水彩的硬紙片,上面寫著:10萬元。這是小姑娘自己做的“鈔票?!?/p>
我大笑起來:“真是天外財富。”
“謝謝你,我收下了?!蔽野选按箦X”裝進(jìn)了口袋。
“你失望了吧!——可你沒讓我失望?!迸⒌穆曇艉芮逦?/p>
“我讀到一篇小說——一個女孩得到一筆財富,她要找一個在雨天和他共傘的人,把錢送給他。第二天她就去了。”
“找到了沒?”
“第二天沒下雨。”
“后來呢?”
“后來下雨了,但沒人理她。她在樹下站了一天,只有那棵樹為她遮雨。后來她哭著把錢塞在樹洞里?!?/p>
“這真悲慘?!?/p>
“可是我不信。我覺得不會這么壞,我非要自己試一試?!?/p>
“所以,你就試了?”我問。
“對,而且我沒失望。”
我看了她一下。那是一雙渴求而感動的眼睛。但愿下個世紀(jì)的孩子都有這樣的眼睛。
雨還在下著,從雨絲里透過清香的空氣。
“你沒想過會失望?”我問。
“想過,可我還是沒失望。”她的手更緊地挽著我的胳膊。我猛地覺得一切都是那么珍貴,如同一陣悄無聲息的雨絲浸潤我的心,說不清的感覺擴(kuò)散開去,像是在融化,又像在凝結(jié)。
“只是我沒有財富?!迸⑶敢獾卣f。
“不,我們都得到了財富?!?/p>
“我懂,不是錢,是財富,對嗎?”
“對,非常好?!?/p>
來到一個車站,我把女孩送上了車。車披著水光,消失在街的盡頭。
我整整雨傘,繼續(xù)向前。細(xì)雨從天外灑向我的傘頂,無限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