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
姜 敏
每天清晨五六點鐘,傳來樓下那打燒餅漢子揉面的聲音。他在餅香和煤氣熏騰的烤爐前不停忙碌著。他的妻子,負(fù)責(zé)將燒餅送給附近大學(xué)宿舍前的小販,然后圍著爐后那不足五平米的小披棚打轉(zhuǎn)轉(zhuǎn),照應(yīng)那總在腳邊轉(zhuǎn)個不停的雙胞胎兒子。小披棚沒有門,里面只有用木板拼搭的一張鋪,所有衣服雜物則被幾道鐵絲吊在頭頂———無法想像這一家四口是怎么睡的。
但從早到晚除了兩個孩子,我從沒見這夫婦倆躺下過。尤其是漢子,印象中他總是站著。即便中午閑時,他也總站在爐前切菜、燒飯乃至吃飯。站著,機(jī)械單調(diào)而幾乎一刻不停地忙碌,是他生活的主要方式甚至全部內(nèi)容。偶爾見他歇氣喝水,跟等買燒餅的顧客聊上幾句,也是在爐邊站著。早晨和傍晚生意多時不必說,晚上快10點了他仍在揉面。這樣,他每天躺下的時間不超過六七個小時,而節(jié)假日、病休之類壓根不在他生活辭典之中。
三天兩天倒也罷了,經(jīng)年累月的,一個人怎能承受這樣的生活?無論如何,總還有什么在支撐著那兩條堅忍地站著的腿吧?是為了想讓雙胞胎日后少站或不站?但這只是我的邏輯,從漢子木然的表情上很難看出什么來的。實際上他也很少顧及那兩個孩子,即使妻子去送貨時,他仍是站在爐前,頂多隔一陣盲目吆喝一下,讓兩個孩子別跑遠(yuǎn)。偶爾他會往跟前的兩個娃娃嘴里扔幾粒芝麻,或一手一個將兩個小圓球揪起來,高高舉過頭頂,這時候,娃娃和妻子的驚叫,會讓漢子的臉綻開燦爛生動而難得一見的暢笑來。
有天深夜,我在大學(xué)門口碰見送完貨往回趕的漢子。他興沖沖地晃著肩膀,嘴里哼著鄉(xiāng)音濃濃的安徽小調(diào)。詞兒很含糊,依稀有“油菜花開了”的意思──我想這是不會聽錯的。待家鄉(xiāng)的油菜花又開的時候,背井離鄉(xiāng)的漢子怕是看不到的了,但他心中,想必時時蕩漾著那一派醉人的金黃呢!
愛的玉手鐲
王蘋
有一段時間,我在一家超市做導(dǎo)購小姐。一個10歲左右的男孩,每晚都會到文具柜臺前看鋼筆。每每看完,他都會移到相鄰賣首飾的專柜前,盯著玉手鐲癡癡地發(fā)呆。
隔了幾天,小男孩走到我柜臺前:“姐姐,給我拿這支筆看看可以嗎?”仔細(xì)地看后,男孩把它放下,打開書包,小心地拿出一樣?xùn)|西———竟然是一模一樣的嶄新的鋼筆!
“姐姐,鋼筆是以前從這兒買的,因為急著用錢,我想退。”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只好把領(lǐng)班叫來。領(lǐng)班瞪了男孩一眼:“告訴你,這種鋼筆剛剛進(jìn)來。誰賣給你的找誰退去!”
男孩沒吱聲,默默走到手飾柜臺旁邊去了。過了大約半個小時,突然聽到有小姐大叫起來。只見那男孩奮力地從一個顧客手里搶東西:“你不能買!我早就想要它了!”領(lǐng)班和幾個保安跑過去,三下兩下把他制服了。
原來,那支筆是因為他考了全縣第一名,學(xué)校獎給他的。男孩急需一筆錢,所以跑遍了商店,但誰也不肯給他“退”筆。男孩想用退筆的錢給媽媽買翡翠綠玉手鐲。因為爸媽一向不和,有一次,媽媽一氣之下將結(jié)婚時爸爸送給她的價值上千的玉手鐲摔碎了。爸爸說,除非手鐲能完好如初,否則他再也不回來!媽媽病倒了,男孩只好滿珠寶店跑去找玉手鐲,后來他終于在我們超市看到了可以以假亂真的低價玉手鐲。每次來,他都忐忑不安地去看一眼它在不在。所以當(dāng)有個顧客一有要買下它的興趣時,男孩便拼命去爭奪……
最后的結(jié)果是,總經(jīng)理彎著腰點著他的小腦門說:“告訴媽媽,為了獎勵你在學(xué)習(xí)上的成績,我們把這只玉手鐲送給你;也別忘了告訴爸爸,他也該回家來了!”
那只玉手鐲,也就值五六十元吧。可是,珍貴的東西并不是因為其價格的昂貴,而往往是因為有一種美麗的東西注入其中,才使它絢麗無比、價值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