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檔
宋曉杰
在我們小區一間很小的屋子里,住著一對賣面食的夫妻。他們早晨賣油炸糕,中午賣麻花和焰餅。
每天陪伴他們的,就是一輛薄鐵皮的手推車。那車永遠是要出發,或者出發剛回來的樣子。
他們彼此很少說話。他們把更多的時間留給沉默或者一臺巴掌大的小收音機。才不過40出頭的年紀,他們卻沉穩得仿佛飽經滄桑。男人端坐在小板凳上,一日一日極細心地擇著手中的菜蔬;女人則在塑料臉盆里揉洗著不同季節的衣物。他們臉上的表情是平和的,沒有怨尤,沒有委屈,也沒有興奮。
忽然他們不見了,只有空空的鐵皮車停放在他們家門口。一連好幾天。我感到很失落。
一天傍晚,緊閉的門終于打開了,他們仍然淡淡地擇菜、洗衣物。不過,他們原本狹小的門口顯得更加狹小了。因為多出了兩個孩子。
我好奇地問,怎么這么多天不見你們?
男人憨憨地歉疚地笑笑說,我們去旅游了,順便回一趟山東老家,把孩子們帶回來。
女人黑紅著臉笑著。她一邊甩甩手從圍裙里掏出食品放在孩子們的小手心里,一邊攏一下頰邊滑下來的頭發。真溫馨呀。我忽然想起小時候在鄉下,我曾喂過的幾只小雞———我總會在清晨或者傍晚撒給它們一些玉米。那時,我最盼望聽到在睡眼惺忪的某個早晨,伸手探進雞窩時它們的驚叫。
那天的感覺與小時候的記憶如此吻合。女人正在等待他們給予她的另一種驚叫。那時,收音機沒有響。孩子們的歡笑足夠熱鬧。
在他們的說笑聲中,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我背離他們的歡笑聲而去,心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甜蜜不斷地彌漫開來。孩子的到來,使他們的生活由黯淡變得明亮。孩子們在嬉戲著追逐著;剛洗干凈的衣物,在榆樹墻上隨晚風飄揚;薄鐵皮車停在余暉里,車的棱角被鍍上金燦燦的光環,仿佛它已不單純是車了。
打錯了
流沙
撥了妻子的手機號碼,我呵呵先笑,說:“晚上不開炊,咱們吃火鍋吧?!?/p>
一個陌生的但聲線極美的女聲“咯咯”在笑,說:“你請我吃嗎?哪個火鍋城,這么大方呀!”
我一聽傻眼了,電話顯然打錯了。我連說“對不起”,耳根邊躁熱起來。那個女人說:“電話打錯了吧,咯咯……”電話掛了。
我慶幸自己只說了幾句話,不然會讓自己更尷尬。那個晚上,當我和妻子坐在火鍋店里,看著下著冬雨的街頭,我倍感溫暖。
對于打錯的電話,我們怎么處理呢?常常是不耐煩,有時甚至索性破口而罵,很少在輕松的調侃中結束。以前我的手機費每分鐘六毛,接錯一個電話,意味著被人奪去了六毛錢。
那個晚上,我的心里一直在笑。我不想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但可以想像得出來,她是一個“開心果”,我感謝她沒有對我惡語相向。
幾天前,我正在床上看書時,來了條短信,瞄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這是一條火辣辣的向女孩表示愛意的語言,再看落款,我知道那人發錯了。
我說聲“無聊”便躺下。但突然覺得,他或許一直以為愛的表白已經到了女孩的手機上。
我又坐起,回了一條短信:“祝有情人終成眷屬。請將這份愛意準確地送到你心愛女孩的心里!”
一會兒,那人回了短信:“謝謝,祝你永遠幸福。”
那些天,我一直沉醉于這個小小的溫暖細節中,只要想起,我的心就會暖暖地溫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