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傳遞

下班后去幼兒園接兒子。剛走到幼兒園門口，就看到我父親拉著我兒子的小手走了出來，兒子一邊走還一邊大聲地向周圍的小朋友喊道：“這是我爺爺!這是我爺爺!”那種天真欣喜的神態(tài)，就像他爺爺是個什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似的。

孩子的爺爺——我的父親已是古稀之年，頭發(fā)已白了大半，佝僂著背，那種農(nóng)村人特有的古銅色皮膚上，刻滿了歲月的滄桑。父親大老遠地從鄉(xiāng)下跑來，就是為了看看他的孫子。幾次跟我說讓他去接孩子吧，我都沒讓，冠冕堂皇的理由是父親年紀大了，不放心。其實真正的原因是父親身材矮小，我怕同事知道后恥笑——幼兒園與我們學校緊連著，大家很容易認識。可是今天，父親終究還是來接孩子了。

我怔怔地望著爺孫倆。只見父親慈祥的臉上溢滿了笑容，慢慢蹲下身，讓孩子爬上他的背，再慢慢站了起來。4歲的孩子到底還小，騎在父親的背上還不忘向小伙伴炫耀：“這是我爺爺!看，我爺爺背我嘍……”看著眼前的爺孫倆，只覺得一股熱流涌上心頭。朦朧的淚光中，三十年前的情景依稀可辨。那時父親正當壯年，十幾里的鄉(xiāng)間小路他背著我大概走了很長時間，可我覺得一會兒就到家了，因為一路上他還給我講著故事。記憶中，我最喜歡父親背我了，趴在父親的背上，聽著父親的心跳，有時就睡著了……長大以后才知道，那是一個父親對自己孩子的深沉的愛啊!

如今，父親老了，也變得更矮小了。我卻因為自己的虛榮心，不讓父親去接我的兒子，怕別人認識我的父親。可父親在家里呆不住，更是按捺不住對孫子的想念，終于還是來了。孩子那脆脆的童音：“這是我爺爺!這是我爺爺!”不啻一聲驚雷，炸響在我耳邊，讓我猛醒，讓我看到了自己靈魂深處的丑陋與虛偽。做兒子的，還能嫌自己父親身材矮小嗎?做兒子的，還怕因為父親的“形象不佳”而影響自己的“尊容”和“面子”嗎?這樣的兒子還有做人的良心和做兒子的人心嗎?我深深地譴責著自己，狠狠地痛斥著自己……今天，當我看見我的父親背著我的兒子時，我又一次懂得，那是一個爺爺對自己孫子博大而深沉的愛啊!我進而想到，當我們還是孩子時，父親將愛給了我們；當我們有了孩子時，父親又將愛給了我們的孩子。我們什么時候也不能忘記這綿綿不絕的愛的傳遞啊!

回到家，我打了一盆水，對兒子說：“來，我們一起給爺爺洗腳吧。”柱子興奮地叫道：“好啊!”我又說：“從明天起，都是爺爺去接你，回來后，我們再一起給爺爺洗腳。”良久，未見父親說一句話，再抬頭，卻分明看見兩行老淚從父親眼中溢出……

孫莉薦自《做人與處世》2004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