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康熙年間,江蘇江浦縣有個孩子名叫劉巖,他平時沉默寡語,從不輕易露出笑容,給人的印象不要說是呆板,甚至還有幾分傻呢!說來奇怪,這孩子只要一接觸到音樂和繪畫,他就立刻變得活躍起來,什么宮、商、角、徵、羽啦,什么黃鐘、大呂、太簇啦,還有“旋相為宮”、“三分損益律”等等,他能條分縷析,不加思索地說個沒完,使不少素有學問功底的老夫子聽了都贊嘆不已。在繪畫上,劉巖不僅能把握各種不同流派的藝術風格,而且反復不斷地臨摹研習,經過一段時間的刻苦磨煉,他的畫藝日漸提高,居然遠近都知道有他這么個小畫家。這還不算,劉巖喜歡下棋,凡是與他較量的人,很少有不敗倒在他的手里。難怪后世修史的人稱他“幼敏慧,精于音律繪事,以善奕名”。
說來可惜,正當劉巖在音樂、繪畫、棋藝上剛剛嶄露頭角,他的同鄉老前輩左文先生見了很不以為然,勸他不要把時間和精力都花在這上面。有一天,左文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孩子,你如果能把在音樂、繪畫、棋藝上所表現出來的聰明才智用來讀書,天底下還有什么樣的書不能讀?那時,你所取得的成就一定不會小哩!”也難怪左文要這么說,因為封建時代,讀書是許多貧民百姓“安身立命”,出人頭地的唯一出路。就這樣,左文的一番話使劉巖改變了追求的方向。
從此以后,劉巖發憤讀書,鉆研學問。他如饑似渴,日夜不倦地讀個不停。日子一久,父親看著他日漸消瘦的模樣,非常心疼,三番五次勸囑他要注意休息,不要搞垮了身體,他總是點頭答應,就是不肯照辦。沒辦法,父親只得采取強制的措施,一到晚上,就取走劉巖屋子里的燈油,以此來禁止他讀書。夜晚,少了燈油,當然讀不成書,怎么辦呢?劉巖就事前偷偷地將一部分燈油藏在床底下,等到夜闌人靜時,再點燈默誦。每年夏天,蚊蟲猖獗,尤其是晚上,經常咬得他坐立不安,無法讀書。這時,他就把油燈安置在蚊賬中,藏身其間,然后依舊手不釋卷,苦讀不綴。
劉巖本來就是一個秉性聰穎的孩子,如今經過一番勤奮鉆研,進步很快。當時,明末學者歸有光在文壇上有很大的影響,他在一篇論文中談到“奔”字的意義時說,古時候女子沒有自身選擇丈夫的權力,男女結婚需要有一系列的程序,也就是俗話說的“六禮”:納采(送禮求婚)、問名(詢問女方的名字和出生日期)、納吉(送禮定婚)、納征(送聘禮)、請期(議定婚期)、親迎(新郎親自迎娶)。如果其中有一樣不具備而男女結合成夫婦,那就是淫奔,不符合禮法。劉巖看了有光的議論后,果斷地說:“大學者的話錯啦!”他指出歸有光說的“奔”字,源于《周禮·地官司徒下·媒氏》上說的“中春之月令,會男女于是時也,奔者不禁”那段話里。其實,“奔”不應理解為淫奔,而是已有媒氏之言,只是無法或無力具備“六禮”,欠缺其中的一項或二項,遂結成夫婦而已。當時的人看到劉巖小小年紀就能提出與大學者不同的意見,而且言之有理,紛紛夸獎他聰穎好學,是一個了不起的孩子。
劉巖未能在藝術上充分展露他的才華,可是他從小天資聰穎,加上刻苦讀書,使他在文學創作上卻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果。他寫出了《大山詩》、《石橋詩集》、《匪黨文集》等一系列著作,人們稱他的文章寫得豪宕峭折,風格與歐陽修、蘇軾相似;稱他的詩品高潔、不尚詞華。當時的著名學者沈德潛就非常欣賞,屢屢向人稱道。而在仕途上,劉巖始終坎坷顛簸,雖說中進士后曾任職翰林院,很快卻因為擔任會試同考官,涉及到歷史上著名的戴名世《南山集》這起文字獄,被無辜牽連,流放到邊遠荒僻的地區,差一點連命都賠上了。這也許是老先生左文當年勸他放棄藝術追求,讀書獵取功名時所沒有想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