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豫閩路：唐末固始人移民福建的路線選擇

河南、福建同為中國的重要組成部分，一個位于中原，一個居于東南，地理上的距離比較遙遠，但是血緣上卻有著比其他省更多的聯系，歷史上由河南到福建的移民路線連接了兩地的血緣、歷史和文化。

發生在唐朝末期的固始移民是河南歷史上，也是福建歷史上不可忘卻的事件。

唐王朝曾經是當時世界上最富庶、最強大的國家，安史之亂成了它的轉折點，此后，藩鎮割據成為它的痼疾，唐王朝的元氣再也未能恢復。到了唐朝后期，情況更為嚴重：政治腐敗，天災不斷，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公元878年冬末，濮州人王仙芝在長垣揭竿起義，隨后冤句人黃巢率領數千人響應王仙芝，就這樣，黃巢大起義正式爆發了。全國許多地方都紛紛起義響應黃巢起義軍，固始所在的淮南地區也不例外。以壽州人王緒為首，爆發了反抗唐王朝的起義，人們驅逐了刺史李弱翁，號稱固始“三龍”的王潮、王審、王審知兄弟亦積極投身其中。此時有大批的固始人參加起義軍。

這支主要由固始人組成的起義隊伍，剛剛成立，就不得不轉移南方。

首先是固始所在的淮南道，地當要沖，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極易受到四方敵人的攻擊，尤其是割據許、蔡的秦宗權。這是一個非常殘暴的割據者，憑借著自己較為強大的軍事力量，四出燒殺掠奪，河南及周邊地區差不多都處于秦宗權的影響之下。另外，北方還有李昌符、王重榮、諸葛爽、孟方、李克用、朱全忠等擁有重兵的軍閥，根本沒有力量弱小的固始起義軍的立足之地。相對而言，南方雖然也存在一定的割據勢力，但他們的力量比同時期的北方割據者要小許多。而且，南方的割據版圖正處于形成之中，還沒有出現穩定的割據形勢，各割據者的勢力范圍還在頻繁的變化之中，在南方立足比較容易。

其次，南方比同時期的北方要富庶些，江南自唐朝中后期經濟水平就開始超越北方，并成為唐王朝賴以生存的經濟命脈，在南方，物資供應能有更大的保障。

再次，除了這些客觀原因外，還有一定的歷史原因，即唐初的固始人陳政、陳元光曾率大批固始人遷至福建漳州。

因此，南下是當時的正確選擇，后來的事實也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于是起義隊伍離開家鄉，向南方轉移，由此拉開了唐朝末期固始人移民福建的序幕。

在這支隊伍中，幾乎包括了全部的固始姓氏，后來的學者對此多有研究。嘉靖《固始縣志·隱逸》記載有十八姓；清末的固始進士何品黎考證為5000人；吳松弟在《中國移民史》第三卷《隋唐五代時期》中羅列了127人，包括黃、潘、孫、鄭、周、朱、李、王、陳、郭、魏、林、劉、姜、裴、蔡、夏侯、葉、曾、和、傅、韓、楊、許、方、丁、徐、孔、詹、翁、熊、江、呂、崔、柳、鄧、吳、鄒、蘇、連等40個姓氏，其中，光州固始籍的60人，25姓；《臺灣省通志·人民·氏族篇》記載為27姓；固始縣史志研究室編印的《歷史姓氏》（一）綜合今人許伙努等的研究成果認為有王、陳、林、劉、郭、謝、吳、張、黃、周、許、楊、蘇、鄒、詹、薛、姚、朱、李、鄭、程、嚴、董、呂、孟、連、虞、庾、戴、蔡、莊、鄧、柯、沈、蕭、卓、何、孫、繆、趙、高、施、曾、盧、廖、馬、傅、韓、釋、余、駱、蔣、包、阮、袁、賴等50多個姓氏。雖然這些數字不盡一致，但都說明了一個事實：這些南下的人們是光州固始所有百姓的完全代表。以后這些姓氏幾乎都在福建扎下了根，繁衍生息。這一點在今天的族譜上有清晰的反映：

臺北《張氏家譜》載：“世居光州固始，唐末有張延齊等兄弟三人隨王潮入閩，居泉州之惠安、安溪等地?！?/p>

福建《吳氏宗族寶鑒序》載：吳祭公字孝先，是泰伯62世孫。唐末，與從兄弟6人隨王審知入閩，分居福州、泉州間。

長樂塔峰《陳氏族譜》載：“道源公自光州固始浮光從王潮入閩，居于榕城石井巷?！?/p>

閩清《許氏族譜》載：“許十一，光州固始人……唐末攜子許十二與妻弟陳勇隨王氏入閩。”

俗話說，在家容易出門難。遷徙的路上充滿了種種困難。這些遠離家鄉的人們既要不斷和遇到的敵人進行殊死搏斗，還要抵御不同自然災害的侵擾，同時也需要克服物資供應不足的困擾。頑強的固始移民克服種種不利條件，堅持南下。

他們離開家鄉固始向南進發，過壽州、廬州，抵達潯陽（江西九江）。潯陽是江西的門戶，自晉代就是“七省通衢，來商納賈”的重要城市，起義軍越過潯陽，繼續南行。溯贛江而上，過洪州（江西南昌）、吉州（江西吉安），最后到達虔州（江西贛州）。由虔州東進，折入漳水河谷，進入福建汀州（福建長?。?。由汀州向漳州（福建漳浦）、泉州發展。

在南下的進程中，起義軍的領導層發生了一定的變動：最高領導人由王緒變為了王潮和王審知。這主要是因為王緒是個氣度較小的人，惟恐有人篡奪自己的位置，于是聽信術士的讒言，以莫須有的罪名把那些有才能的部下一一鏟除。王緒的這種倒行逆施，激起了廣大起義將士的強烈不滿。當隊伍行進至福建南安時，王緒終于被部將所殺，王潮被推為起義軍的最高領導，王審知為副。

王氏兄弟掌握了最高領導權后，對部隊進行了整頓，這支部隊不僅提高了戰斗力，也贏得了民心。由于廣大將士對故土的留戀，王氏兄弟成為首領后，打算改變原定的南下計劃，率領起義軍轉回家鄉。

光啟元年（885年）八月，王氏兄弟率領著歸心似箭的固始子弟兵行至泉州沙縣時，被泉州百姓所阻攔。以張延魯為代表的泉州百姓帶著酒肉，懇請部隊留下，幫助他們驅逐暴虐無道的泉州刺史廖彥若。

泉州是當時福建的重鎮，具有重要的經濟意義和軍事意義。起義軍在王氏兄弟的領導下，加上泉州百姓的全力支持，經過一年的艱苦作戰，終于攻下了泉州，處死了廖彥若。

王氏兄弟攻下泉州后，福建觀察使陳巖表奏朝廷任命王潮為泉州刺史。這樣，王氏兄弟率領的固始子弟兵駐留于泉州，起義軍擁有了自己的根據地。在泉州，王氏兄弟收編原來的泉州守軍，隊伍進一步擴大；又革除原來的種種弊政，減免租稅，發展經濟。在很短時間內，泉州的面貌就煥然一新。王潮、王審、王審知兄弟在福建擁有了很高的聲望。

景福二年（893年），陳巖去世，他的妻弟范暉自稱留后，搶先占據了陳巖原來的位置。王潮得知后，為了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力量，穩固自己在福建的地位，派弟弟王審知率軍攻打福州。戰斗持續了一年的時間，最后，城內糧草耗盡，部將殺死范暉，開門投降。王潮進駐福州，以隆重的儀式埋葬陳巖，并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陳巖的兒子。對陳巖后事的妥善安排，有效地穩定了福州的局勢，也贏得了福州的民心。這是起義軍非常重大的勝利，奠定了王氏兄弟在福建的地位。接著，建州、汀州也相繼歸降。這樣王氏兄弟就擁有了當時福建觀察使所管轄的福州、建州、漳州、泉州、汀州等五州，福建完全為其所掌握。面對這種情況，唐昭宗順勢封王潮為節度福建管內觀察使，正式承認了王潮對福建的控制。王潮任命王審知為副。這樣，王氏兄弟帶領的固始起義軍就在福建扎下了根。

王氏兄弟掌握了福建的軍政大權后，就開始為福建的穩定、發展而努力。王潮派出大批官員巡視各地，檢查農業生產；根據各地的實際情況，確定賦稅的額度；與周圍的割據政權保持和平關系。通過內外兩方面的努力，不久福建的局面就有了一定的改觀。乾寧四年（897年）十二月，王潮去世，王審知繼王潮成為福建最高領導者。唐王朝加封王審知為琊郡王。后梁開平三年（909年），梁太祖朱溫派翁承贊冊封其為“閩王”。

王審知統治福建約30年，為福建的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他以身作則，自奉儉約；任人惟賢；發展經濟；稱臣中原政權，交好周邊政權，為福建營造了一個良好的發展環境。宋太祖趙匡胤十分敬仰王審知的德政，于開寶七年（974年）下詔重修王審知祠，并為其親題“八閩人祖”的廟額。

經過王潮、王審、王審知兄弟的努力以及隨行遷移的固始人的辛勤耕作，福建由一個蠻荒之地，成為與中原相差無幾的地區。南下的固始移民為福建歷史上的第一次大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

（作者單位：信陽師范學院歷史文化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