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文革”史研究中文獻法與口述法的綜合運用

摘 要：文獻法與口述法的結合運用，能夠更大程度地賦予普通民眾闡釋自身歷史的權力 ，推進宏觀論證與微觀調研、量化研究與質性分析的同步進行，不僅有助于挖掘新史料，還 能夠拓寬研究視野、提供新的研究方法，對“文革”史研究具有突破性的意義。

關鍵詞：“文革”史；文獻法；口述法；綜合運用

中圖分類號：K27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0559-8095(2006)05-0076-05

綜觀當前的“文革”史研究成果，有關“文革”的起因、性質，文革時期的經濟、外交 以及教育、 軍事、心理、文藝、傳媒等很多問題都已經進入了研究者的視野，一些新的方法和理論也被 引入進來，這些都拓寬和深化了“文革”史的研究。但是當前“文革”史學界對于口述方法 ，特別是文獻方法與口述方法的結合應用的關注還較為有限。我們認為，文獻法與口述方法 的結合運用不僅有助于挖掘新史料，而且還能夠拓寬研究視野、提供新的研究方法，對“文 革”史研究具有突破性意義。

在當前的“文革”史研究過程中，應用較多的文獻史料主要有以下幾類：

一是檔案。當前，各個檔案館都有一些“文革”時期的開放檔案公之于世，如北京市檔 案館所藏農林局、水利氣象局，財政貿易學校、經濟學院等部分單位、學校文革時期的部分 檔案，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檔案館還設有“文革”全宗供研究者查閱使用 。中央檔案館雖然對檔案利用者的要求較高（須持省部級介紹信），使一般研究者難以企及 ，但是該館利用所藏檔案出版了一些相關書籍，如《共和國五十年珍貴檔案》（中國檔案館 出版社1999年）、《中國共產黨八十年珍貴檔案》（中國檔案出版社2001年），其中也披露 了一些與“文革”有關的權威檔案。二是“文革”時期正式出版的報紙、期刊、書籍。此類 史料比較豐富，以報紙為例，除《人民日報》、《解放軍報》等中央級別的報紙以外，各個 地方還一般都有自己的地方報紙，如《新疆日報》、《西藏日報》等。其中有一類是“文革 ”時期匯編成冊的以中央文件形式下達的官方指示和決定，此類史料“在許多情況下……既 反映了官方的意圖，也反映了運動的真實情況”，［1］(P7)價值較 高。三是相對來說更為豐 富的大量紅衛兵小報和非正式出版物。但是此類史料往往散見于各處各地，缺乏匯總和整理 ，利用起來很不方便。四是一些綜合性的“文革”史料集。如國防大學政工黨史教研室整理 的三卷本《“文化大革命”研究資料》，當代中國出版社出版的《“文革”檔案》(上、下 冊)，楊克林編著的《文化大革命博物館》（上、下冊），美國《中國文化大革命文庫光碟 》編委會、香港中文大學中國研究服務中心合作編輯的《中國文化大革命文庫光碟》等。五 是一些年鑒、國情資料匯編等。如《中國大百科年鑒》（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80年） ，《當代中國》系列叢書，都包含一些關于“文革”史的基本資料。六是一些日記、書信、 回憶錄或回憶性文章。七是由中央文獻研究室等權威研究部門推出的《周恩來傳》、《 劉少奇傳》等一些領導人的傳記以及《“文化大革命”簡史》等一些由專家撰寫的專史著作 。還有一類是紀實文學、小說等文學作品。雖然這類作品經過藝術夸張帶有較強的文學色彩 ，但也是時代特色的反映，有一定史料價值，如《一百個人的十年》、《永不懺悔》等。

整體來看，當前用于進行“文革”史研究的文獻史料，還存在著一定的局限性。就來自 歷史現場的第一手史料而言，由于“文革”結束僅30周年，檔案的開放程度還極為有限，而 “文革”時期出版的報紙、書籍等官方出版物，又大多是為國家輿論宣傳服務的，很難全面 反映時代面貌。當年紅衛兵組織的出版物，也“并非十分可靠，其中充滿意識形態的陳詞濫 調、派性偏見和互相攻訐之詞”，“研究者需要把不同派別對同一事件、過程的描述作對比 ，鑒別不同說法的真偽和可信程度”之后才能使用。［1］(P8)后人 整理、匯總的關于“文革 ”史的文獻史料也存在著一些問題。如，較為權威的資料往往側重政治史、黨史方面，忽視 社會史、文化史問題。而回憶錄等對社會史、文化史著墨較多的史料往往都是由政治、社會 地位較高的人士撰寫的，普通民眾的聲音非常缺乏。那些既能反映社會史、文化史問題，又 能有普通民眾視角的文字史料卻多為可信性不強的文學作品。

由此可見，“文革”史研究中許多亟待解決的問題，是現有文獻史料未能或難以觸及到 的。例如，“文革”期間一個重要特色是國家意識形態對于階級斗爭的強調及借助于個人崇 拜不斷開展的群眾性政治運動，但其影響范圍、程度、方式等到底怎樣，具有不同文化理念 和人格結構的普通人群對上層意志的響應度到底有多大？這是僅憑傳統文獻史料難以回答清 楚的。類似的還有“文革”期間的婚姻家庭、生活方式、風俗習慣、價值觀念和社會心理、 文化傳播方式、娛樂休閑方式以至于整個社會的結構及運作方式、精神狀態、社會心理等等 問題。所幸的是，這些傳統文獻史料所不足以支撐的領域，都是口述史可以發揮其自身價值 的地方。所以，要想真正全面、準確地研究“文革”史，不能僅僅依靠當前的文獻史料，還 必須充分利用口述方法。

首先，口述方法能夠更大程度地賦予普通民眾闡釋自身歷史的表達權力，有助于突破長 期以來“文革”史研究中被那些掌握了書寫權勢與能力的人把持的局面，轉變“文革”史研 究中政治和政要人物中心觀的傳統模式。口述歷史，正如楊立文先生所說，最基本的含義， 是相對于文字資料而言，就是采用口述手記的方法收集當事人或知情人的口頭資料。［ 2］這 種當事人口述、研究者筆錄的資料收集方式為那些不擅于或不愿用文字記錄自己的人士，特 別是底層民眾的自我表達提供了渠道。口述歷史的訪談對象，可以是來自社會不同階層的人 ，既可以是重要歷史事件或重大歷史活動的目擊者與參與者，也包括更為廣泛的群體——那 些不能或不愿采用書寫手段表達自己的群體。雖然沒有政治決策權，但他們對政治也有自己 的認識，他們的身體力行是政策能否執行、執行得怎樣的關鍵，他們的生活、感受與評判， 通過口述方法，也同樣可以成為“文革”史研究不可忽略的部分。

第二，口述史料往往更多地集中于日常生活和自己的心路歷程，有助于將“文革”史研 究拓展到大社會史視野中的婦女史、婚姻史、家庭史、體育史、藝術史、災難史、性史、娛 樂史等領域。口述方法對于“文革”史研究的方法論意義不僅是拓寬史料來源和研究視野的 問題，而且能在更大程度上調動起研究者對于人的經驗的重視，通過借助個案法、調查法、 觀察法、比較法等，應用問卷、訪問等手段，使“文革”史研究完成由人的經驗開始到理論 抽象，最終又回歸到人的經驗的探索過程。我們呼吁引進口述史方法，就是希望借助于這一 方法來弄清在“文革”這樣特定的社會條件下，人們的正常生活到底受到怎樣的影響，范圍 、程度、方式等又如何，具有不同文化理念和人格結構的人怎樣應對各種簡單與復雜的社會 刺激等問題。

第三，口述方法重視個案研究，有助于突破長期以來“文革”史研究中宏觀論證取代微 觀調研、量化研究取代質性分析的局面。“文革”并不是一場簡單而整齊劃一的運動，其中 有城鄉差別帶來的程度不等，也有地域因素導致的時間先后；有1966-1968年的大動亂時期 ，也有此后的調整及相對穩定階段；有政要人物的政治行為，也有工人、農民、學生和普通 知識分子的社會活動；有濃厚的封建主義色彩的個人崇拜，也有建設社會主義的高昂的政治 熱情；有個人對自身利益受損的不滿，也有身不由己的從眾心理；有無私無畏的信仰追求， 也有實實在在的利益驅使。然而，當前的研究對“文革”問題復雜性的反映還很不夠，一刀 切的籠統闡述往往多于區分時段、階層、角色、作用、地域的細致分析，先入為主的價值判 斷也還在或多或少地影響著立論的客觀性與嚴謹性。正如劉小萌先生在做知青口述史時曾經 反省到的：“寫《中國知青史——大潮》時，對‘文革’中的知青典型，從整體上視為‘政 治工具’，從個體視為簡單的政治符號，觀念保守、思維僵化、缺乏個性，甚至‘頭上長角 ，身上長刺’似乎就是他們的共性。”“但那個被打上時代烙印的樣板，與坐在我們面前接 受采訪的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又有多少相同之處呢？”［3］(P13) 總之，口述史方法的一個重 要價值在于它既重視整體的社會—經濟結構，又立足于微觀的個案研究，能夠避免使用無所 不包宏觀規律來解釋受到物質的、情感的、社會的、個體的、肉體的、心理的等多重因素影 響的具體現象。

第四，口述史方法的訪談范圍比較廣泛，資料搜集也較為全面。例如，《搖蕩的秋千— —是是非非說周揚》一書圍繞著周揚一個人，采訪了夏衍、名乙、于伶、蕭乾、吳祖光、張 光年、林默涵、李之璉、梅志、賈植芳、陳明、丁一嵐、王力等等，其中“或是友人，或是 親屬，或是同事，或是部下，或是宿敵”。［4］(P331)采訪對象的 全面性，使得這本口述史 著作持中而不偏頗，成為各方當事人及研究者都比較認同的一本好書。《太平湖的記憶：老 舍之死》一書也是如此。“本書的回憶由三部分組成：一是家屬的回憶；二是老舍生前所在 單位北京市文聯和文化局當事人的回憶；三是其他與此事件相關的當事人的回憶。”據此， 訪談對象有老舍的親人與好友，也有當事人，如草明、浩然、侯文正、郝希如，甚至包括當 時在場的一個女紅衛兵。［5］(P2-7)在做口述訪談的過程中，往往 還會有文獻史料的收獲， 如舒乙、林斤瀾、柯興、侯文正都同意將自己的材料和文章收入該書，蕭軍的女兒蕭群還將 其父從未面世的兩篇珍貴史料交付給采寫者供其使用。

當然，在強調口述方法對于“文革”史研究的重要意義的同時，我們也不能忽略對文獻 史料的高度重視與充分利用。

首先，采用口述方法搜集的史料需要利用文獻史料進行核實與辨偽。口述史料的來源并 不是歷史現場的即時痕跡，而是當事人若干年后的回憶，由于受到社會現實、懷舊情緒、感 情因素、個體經驗及記憶本身的選擇性等等各種因素的影響，回憶總是既包含著事實也包含 著有意識或無意識的虛構。正如鄭實、傅光明在編著《太平湖的記憶：老舍之死》一書時總 結到的，“歷史的敘述者有沒有出現事過境遷的記憶模糊？有沒有凄風苦雨之后的自我升華 ？甚至有沒有狡黠的睚眥必報？”“我們絕不敢說，這本書在文字里構成了一部‘絕對歷史 ’。”雖然“為了使采訪更可靠，更接近事實本身，我們在采訪中刻意注重對細節的追詢” 。但是“結果事與愿違，相互矛盾的敘述反而使我們手足無措，有時甚至是瞠目結舌，并不 遙遠的事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錯綜復雜”。“顯然，事隔多年，人們已經按照自己的想象 和主觀意愿重新組合、編排、過濾了歷史。”［5］(P4-5)在“文革 ”這段特殊的歷史時期中 ，很多人因為種種原因做了與現在的價值判斷相悖的事情，即使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一 些口述者仍難免依據現在的標準進行有意無意地切割、重組、掩飾甚至歪曲。又由于在感情 體驗上人們更容易記住被害而不是加害的經驗，所以難免產生主題偏離、回憶失真等問題。 ［6］這些都需要通過文獻史料來進行證實與辨偽。

第二，對文獻史料的熟悉有助于收集到更為有價值的口述史料。人總是在個體差異和社 會環境之間的互動過程中有計劃、有選擇地決定個體的行為表現，個人的能動作用和他們的 自主選擇使得生命階段和實際社會變遷之間存在的實際上是某種程度上的“松散的匹配”（ loose coupling），［7］(P14-15)這就使得不同的人受個人經歷及 性格特征的影響，面對的 社會狀況、擁有的社會機會和受到的社會限制是不同的。那么，在搜集口述史料的時候，如 何既能保證口述人在時代背景中講有一定代表性的個人故事，又能避免量的重復，使所搜集 到的史料充分展示出歷史的演進過程？

就筆者當前進行的“文革”口述史的實踐經驗來分析，只有在全面熟悉相關文獻史料的 基礎上才能解決上面的問題，達到最好的口述史效果。從開展口述訪談的第一步——確定主 題，并根據主題列出問題提綱開始，到正式實施訪談并最終形成訪談資料的整個過程中，都 要做到對相關文獻史料心中有數。只有具備較為充足的文獻背景知識，才能設計出文獻資料 難以涉及并適合口述方法收集的歷史問題，并兼顧到不同職業、年齡、生活地區、文化背景 等等的多樣性；也只有對相關文獻史料爛熟于胸，才能在訪談過程中把握住訪談方向及節奏 ，善于提問，并迅速捕捉到有效信息。另外，搜集資料的工作決不能僅僅停止于對口述者的 訪談，還要注意一切與訪談內容有關的文獻及物品，如日記、家譜、相冊、紀念品等，這些 都可以幫助口述者挖掘記憶中更多的信息，也有助于提高口述史料的可信度。所以說，對相 關文獻史料的充分運用，有助于做到既不遺漏同一時代背景下代表性不同的口述史料，又能 將個人生命史的研究工作與社會歷史、社會結構相結合，真正從個人的、零碎的、感性的口 述材料中發現具有整體特征的、典型的、規律性的東西。

第三，文獻史料有助于推動對口述史料的深度利用，深化“文革”史的研究工作。當前 的“文革”口述史著作，主要是以人物為中心的， 如李輝主編的《搖蕩的秋千——是是非非說周揚》，賀黎、楊健主編的《無罪流放——66 位知識分子“五·七”干校告白》，鄭實、傅光明主編的《太平湖的記憶——老舍之死》， 《吳德口述：十年風雨紀事》等著作。還有一些關于知青群體的口述史著作，如劉中陸主編 的《青春方程式：五十個北京女知青的自述》，王江主編的《劫后輝煌——在磨難中崛起的 知青老三屆共和國第三代人》，以及劉小萌的《中國知青口述史》等。也有一小 部分以事件為 中心。如當代中國出版社的“當代中國口述史”系列，包括汪文風的《從“童懷周 ”到審江青》、《汪東興回憶：毛澤東與林彪反革命集團的斗爭》、王文正口述的《共和國 大審判》等。綜觀這 些著作，大都是加了引言、結語的訪談資料匯編，缺乏深入的研究加工，這種對相關文獻史 料極少加以利用的情況，并不符合口述史的基本要求。當前學術界關于口述史的定義在表述 上各有側重，但都眾口一詞地強調對口述史料進一步的“研究加工”。如鐘少華認為“口述 歷史是受訪者與歷史工作者合作的產物，利用人類特有的語言，利用科技設備，雙方合作談 話的錄音都是口述史料，將錄音整理成文字稿，再經研究加工，可以寫成各種口述歷史專著 ”。［8］(P414)梁景和先生認為，“作為現代意義上的口述史學， 實際上是通過有計劃的 訪談和錄音技術，對某一個特定的問題獲取第一手的口述資料，然后再經過篩選和比照，分 析和辨偽，進行歷史研究的方法及其成果”。［9］楊祥銀認為，“口述史學是運用 一切手段 （包括現代科學技術手段）收集、保存和傳播即將逝去的聲音，然后整理成文字稿，并對這 些口述史料進行研究的歷史學分支學科”。［10］曾經成功地為胡適、李宗仁撰寫口 述自傳的唐 德剛先生也認為，“所謂口述歷史并不是一個人講一個人寫就能完成的”，“大學者的口述 史料大概有百分之五十、六十；非學術人士的口述史料只有百分之十五、二十左右……” ［11］(P105)他寫《胡適口述自傳》時，“胡先生的口述只占百分之 五十，另百分之五十要我自 己找材料加以印證補充。寫‘李宗仁口述歷史’，更麻煩，因為李先生是軍人，他連寫封信 都要秘書，口述時也隨便講講，我必須細心的找資料去編、去寫、去考證”。［12］ (P2)所以 說，在整理訪談資料的時候，口述方法的基本要求是要注意結合文本資料和訪談資料。不僅 需要收集、閱讀、甄別相關的傳記、回憶錄、檔案等，也要關注相關研究成果。只有這樣， 才能避免訪談資料的單純堆砌，真正創作出一些屬于精品的“文革”口述史著作。

總之，綜合運用文獻方法與口述方法，既可以記錄上層人物的口述史料，更可以采集普 通人士的生活經歷及感受；既可以側重物質的、社會的、心理的問題，更可以搜集到情感的 、個體的、肉體的現象；既重視整體的社會結構，又立足于微觀的個案研究。這有利于我們 在進行“文革”史研究中拓展研究層面，真正實現研究工作的多樣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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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李輝搖蕩的秋千——是是非非說周揚［M］深圳：海天出 版社，1998

［5］鄭實，傅光明太平湖的記憶：老舍之死［M］深圳：海天 出版社，2001

［6］楊祥銀當代中國口述史學透視［J］當代中國史研究，200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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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鐘少華進取集——鐘少華文存［M］北京：中國國際廣播 出版社，1998

［9］梁景和關于“口述史”的思考和初步實踐［A］首屆中華 口述史高級論壇暨學科建設會議論文揚州，2004

［10］楊祥銀試論口述史學的功用和困難［J］史學理論研究，2000，（3）

［11］周新國中國口述史的理論與實踐［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

［12］唐德剛史學與文學［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9

責任編輯：吳 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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