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平易 說理透辟

這是一篇敘事平易，說理警醒的小品文。文章記敘了“我”因自己辦的公司倒閉，遭受人生的重大挫折，來到農村大表哥家，開始鄉村生活的故事。一天，“我”和大表哥下田插秧，大表哥的一席話使“我”深深地感悟到，“人這輩子不如意的事多著呢”，不可能事事都順心；“老百姓過日子，靠的是這整片田，不能指望哪一株、哪一行苗”；遇到了災難不要緊，只要守著田就不愁沒飯吃，只要“另起一行重新干”就有希望。文章雖然沒有豪言壯語，沒有麗詞佳句，但讀來振聾發聵，給人以奮進的力量。

文章前半部分用了很大的篇幅敘事，寫公司倒閉的凄慘，寫“我”跌入事業的谷底的悲涼，寫“我”來到農村大表哥家的新鮮愉悅的生活，寫大表哥插秧的場面等，雖然平凡卻飽含深情，平易而不露聲色，為后文巧作鋪墊。到第8自然段，文章豁然開朗，作者借大表哥之口，緣事說理，親切自然，深刻警醒。是的，人生路上，哪有一帆風順的事？失敗了不要緊，只要還有夢，還有插秧人那種“另起一行”的胸懷和氣魄，就能越過坎坷，走向人生的峰巔，迎接光輝燦爛的太陽。

另起一行

林夕

當搬運工搬完最后一把椅子，我環視了一下空空的屋子，關上了門，也結束了我熟悉的生活。

坐在北去的列車上，心生無限感慨。如果說現在還有什么更不幸的話，那就是曾經有錢。

坐了一夜的車，沒想到我居然順順當當地熬過來了。下了車，正要往外走，不知從哪兒冒出個人：“你是王老師的孩子吧？”我說我要去王家村的王文利家。他忙說：“我就是，我就是。”

大表哥推出一輛自行車，把我的包掛在車把上，一抬腳騎上車，等我坐好他就騎得飛快了。將近一個小時，車子拐進一片散落的房子，他停下來，說：“到了。”雖說才早晨5點多鐘，可大嫂已經做好了飯。我進屋洗洗手，上了炕，學著他們的樣子盤腿坐在桌前，窗外不停地傳來雞叫聲，我的鄉村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吃了飯，我換了條牛仔褲，跟著大表哥去田里干活。走在鄉村小路上，一身輕裝，沒有電話、傳呼機，也沒帶錢，那些現代人的生命線在這里派不上用場。鄉村的空氣甜絲絲的，路邊的小草掛著露珠。我抬頭望望遠處的山巒，碧綠的田野，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是一個真正的早晨！在城市已經享受不到早晨了，城市只有夜晚。帶著滿身的疲憊和心痛的感覺來到這個偏遠的鄉村，好像到了世界的邊緣。仿佛就在昨天，我還陶醉在自己的夢里，為自己就要登上成功的頂峰而興奮不已。不想卻一腳邁進了山谷。

我坐在田埂上，大表哥把鞋扔在一邊，卷起褲子下到田里插秧苗。他左手提一大把苗，右手一次拿幾棵往田里一甩，那苗就穩穩地立在田里，沒多一會兒就插到田那頭。一行苗插完了，他又從頭開始插第二行。田里的苗像用尺子量過似的，整整齊齊，高矮、距離均等。我為大表哥感到一絲悲哀：生活的艱辛使他過早地蒼老了。正在胡思亂想，大表哥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插完了一片田，在我旁邊坐下，拿起旱煙袋吧嗒吧嗒抽了幾口，悶悶地說：“你的事老師在信上說了，你的那個什么公司倒了。想開點，人這輩子不如意的事多著呢，哪能都順心？”

我看看大表哥，想說什么，可又想他一個鄉下人能明白什么，就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老百姓過日子，靠的是這整片田，不能指望哪一株、哪一行苗啊！可插的時候卻要一株株、一行行仔細地插。這苗插的時候都一樣，可越長越不一樣。不是所有的苗都能活，所以隔幾天就要修補，趕上蟲災什么的，就得丟掉它們，重插。你呀，就當遇到蟲害了，你這么年輕，守著田還怕沒飯吃？另起一行重新干！”

大表哥本來不善言談，他一口氣說出這么多話，就不再言語了。我開始心不在焉地聽，可聽著聽著忽然覺得眼前一亮：“另起一行”——一句簡單的話就像一把鑰匙，幫我打開了擋住我的那扇門。

我騎著大表哥的自行車，一路風行跑到縣城給媽媽打電話，我在電話里沖著媽媽大喊：“媽媽，謝謝你讓我來這里；等我學會了插秧就回去！”

（選自《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