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大公司的老總,掌握著萬千資產(chǎn)和數(shù)百人的命運,年薪能有幾十萬;她卻在一家小型超市做收銀員,月收入不過千余元。
這樣的家庭,她完全可以做全職太太,但他從沒要求她賦閑在家,更沒說過讓她去自己的公司做,任憑她艱難地打拼,盡管她掙的錢與他相比,猶如九牛一毛。
她還有自己的賬,在一個小本子上,逐筆記著每月的收入、支出、節(jié)余,月底,還要對他絮叨一番,比如哪些錢花得盲目,以后要注意,這月比上月多花了多少等等。他都耐心聽她說完,不住地點頭,有時,還幫她算賬,她記錯了的,他給她糾正。若是兩個人算的結(jié)果不一致,就從頭再算,哪怕折騰到半夜。每個月底,他倆都有這樣的一次。
別看她掙錢少,每逢換季,她都用自己的錢為他買件好衣服,每年,總要為家里添上一個大件,去年是一臺飲水機,今年,她計劃買一部高像素的數(shù)碼相機,明年春天就是他們結(jié)婚十年了,兩人說好要去讀書的那個城市旅游。
每當此時,他都感激地望著她,望著她成就感十足的樣子。
他最清楚,他管公司的賬,也沒像幫她算賬那樣認真過,她記的賬實在太亂,一斤兩斤的豬肉,幾毛錢的韭菜,也不漏掉。
有次月末,她算來算去,總是差兩百元,她腦門冒了汗:該不會是丟了吧?
她沒有把錢存銀行的習(xí)慣,每月節(jié)余不多,總是把錢藏在家里的各個角落,床頭柜里有,衣櫥里有,茶幾的抽屜里也有。
他幫她回憶,提醒她可能忘在哪里,還跟著翻箱倒柜地找,最后,從一件久已不穿的衣服里翻了出來,那種失而復(fù)得的興奮使她手舞足蹈,而他,心里的一塊石頭也落了地,猶如一筆要砸的生意又談成了。
他說,以后錢可不能亂放啊,都放在一個抽屜里不行嗎?省得以后手忙腳亂。
她說,倘若家里進了小偷,豈不被一網(wǎng)打盡?他笑了,說,有道理。
他是我的朋友,聽他說這些,真覺得滑稽,這樣的事,在一般人家也屬正常,可他是大款啊,犯得著這樣嗎?她真是多此一舉,為了那些小錢,來回折騰,能對家庭有多大影響?更讓人不解的是他,一個大款,就不該讓自己的妻子這么辛苦地去做事,更不該小家子氣十足,陪著妻子為一些小錢算來算去的。
我說,你也就是想哄她開心吧,就像大人陪小孩玩過家家?再不,就是為了女人那敏感脆弱的自尊?
他搖搖頭,說都不是,然后,他給我講了個故事——
小時候,父親承包了一片果園。而我,也在院里種了一棵小樹,放學(xué)回家就小心侍弄。父親很忙很累,但一從果園回來,總是幫我施肥、澆水,還教我剪枝。果樹生蟲了,他比我還急,果樹掛了果,他和我一樣開心,盡管他擁有那么大的一片果園。我知道,父親不是因為一棵樹而高興,而是因為種樹的人是我。
他說,從那時我就懂得,一片果園和一棵樹,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義,愛那個種樹的人,就要去愛他的樹,哪怕是一棵微不足道的小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