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澄明與僵死的語言方式和單一的語言指向形成鮮明的對立。它所追求的是清澈見底的“底”后面語義的衍生,語境的延展,是在語言波浪的推進下,一個詩人趨向“無限”的努力。
……
明月雪蓮
赤裸著,走進我心里
——《幻象》
澄明要求消除語言對語言的羈絆。詞語和詞語之間、意象和意象之間是彼此獨立彼此平等又在同一語境中相互依從、相互映照、相互創(chuàng)造的關系。語言的自然、流動是澄明最基本的品質。
2
和中國古典詩歌相比,漢語新詩在許多人看來一直是缺乏節(jié)奏的。但真正的現代詩人,以我自己寫作和閱讀的經驗,他們不受古典韻律和形式的束縛既是事實,但他們的詩歌并非真的“詩”與“歌”身首異處,荒腔野調,令人沮喪。事實上,詩人寫作的過程,是一個情感和血液由內向外、由主體向客體、由已知向未知、由混沌向光明逐漸滲透的過程。在這一無限沉浸的過程中,詩人要調整呼吸,他脈搏跳動的次數為每一行詩限定字數,他心率的變化影響到句式的長短變化,他曲折復雜的情緒會自然而然地構成一首詩的內在的節(jié)奏,或慢或快、或沉或揚、或憂郁彷徨困苦停頓、或漾漾澄澄開闊大氣。“聲喧亂石中,色靜深松里”,真正從詩人心中流淌出的詩歌的溪流,一定帶著自然的節(jié)奏。
節(jié)奏包含了情感、意義以及由此產生的語速、語調變化等等,韻律則不然,它是一種限定,是限定聲調、字數的“度”,相對要單純得多。
3
明鏡是清泉的木乃伊——這是洛爾迦的詩句,它讓我想到了神奇的想象力對于詩歌的重要性。這個流動、變化的語句使我們從凝固的時間(明鏡)中看到了復活的歷史——木乃伊化為清澈的泉水,這里,明鏡就是想象力的起點,是過去、未來、現在的交匯點,也是生命清泉涌流的出口。通過這個“口”(即詩人之口),時間創(chuàng)造了空間,空間模糊了時間的界限。可以說,詩歌的時空有賴于神奇想象力的創(chuàng)造。
4
詞與詞之間遙相輝映、相互激活,所產生的涵義遠遠勝過一個精彩的比喻,這樣的方式也更容易創(chuàng)造物理和心理的空間——
閉上眼睛
把我關進你的身體
然后
讓我睜開它們
看見水和光
飛魚
看見自我
……
——《美目》
眼睛,當有人將它喻為血肉俱足的神時,這個比喻是活的,但不是飛翔的。而我需要以最自然的元素(水和光)激活它,需要“飛魚”這個來自夢幻和潛意識的事物使它瞬間返真,使它的“神”與“情”同時飛翔。
5
熱愛肉體是我們近距離領悟世界的有效途徑。
肉體的快感常常帶來和痛苦甚至與死亡的諒解備忘錄。
“我是不開花的肉體 / 得到花的澆灌”,當我寫下這樣的詩句時,我充滿了無限感激——這個須臾讓生命凋零的無常世界,她曾經真的像情人那么好,那么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