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境里的田野
——梵高《奧維爾的田野》
火一樣坦蕩!
如極光閃耀,無處逃逸地燒盡了一切。
那陽光的細部,是透明的絢麗,像海浪洶涌。我看見白色的云團下,那黃色的麥地、綠色的田野和藍色的天空,都在火焰之中。
翅膀召引腳步。那位貧窮的畫家,一步步走向麥地深處,孤獨的靈魂散發出迷人的麥香。此時,天空是無界的畫框,田野是飛揚的筆觸,靈境里熊熊火焰是生命的染料……在灼灼的烘烤中,他舉起了畫筆,向著自己痛苦的靈魂舞動。
時光堅固如磐石。貧困的夜色中,我看見瘦弱的生命因藝術而閃閃發光,卑微的身軀因藝術而永遠高岸。眼睛如炬,那火焰一樣的目光凝視著未來。
向著自己的生命著色,他以筆賦彩世界。那顫動著光芒的大流無聲地流淌,覆蓋了法國南部所有的景色。
奧維爾的天空啊,因了這樣的燃燒而永遠燦爛!
1888年的塞尚
遠離或者親近,都讓我觸摸到那蘋果的微溫。
就像一個夏季的早上,當我從夢中醒來所能看到的那面鏡子。
傳說中的精靈已走進了夜的深潭,一群魔影用奇怪的手勢,牽引我踏入那條耐人尋味的河流。
——1888年,塞尚用布滿香味的畫筆,開啟著百年之后的我,彼此遠離的身體和彼此接近的心靈,在夏季里被重新敘述。
我看見那蘋果透明的汁液流過刀鋒
一些栗色的果核剝落,泥土中長出嫩芽。一百年了,那蘋果樹已長成碑石。在秋天到來時,任許多目光撫摸。
戴著帽子的塞尚,用眼睛親切地注視,面前堅硬的畫布被天邊霞色浸染。
1888年的塞尚,帶著滿身油彩走近我,在這樣一個令人難忘的夏季里,是什么在訴說一種癡情的夢境?
泉
——題安格爾的同名畫
傾覆了,所能傾覆的一切!
在對秋天持續不斷的期待中,遠景開始渾沌,透過一個少女身上的乳香,我看見在夢與現實之間,她靜靜地站立,豐腴的肉體火焰一樣灼傷目光,失散多年的驚雷終于在胸中響起。
陽光如泉流淌,周圍彌漫青草氣息,我的淚水溢出,放逐孤獨的夜晚,相思從一個平靜的池塘醒來。
夢中墜落的紅果是手臂上的珠璣。黑釉陶罐。淡淡的汗堿。濡濕的頭發。心中的動詞在空茫中豁然打開。
泉,滴滴晶瑩的泉。
柔軟了我的目光,柔軟了我期待的心,我美麗的妹妹!河流波漾的夜晚,你的肌膚是一盞燈,把我的思情柔柔地照亮……
老人博爾赫斯
在《曲徑交叉的花園》里,我看見你站在時間之外徘徊。
生命的大地如此廣袤,你卻努力尋找那些讓人難解的問題。
那是一些魔幻般的光環,同文學一樣富有激情,并且照耀大地。而你今古獨步,又是以怎樣的腳步去行走歲月?
你以樸素的真理講述世界,你以另一種方式,發現并說明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美:那古老的街區、老咖啡館、柵欄和水池,讓你感到親切而生動。你在位于伊布大街的小樓上,用失明的雙眼感受詩歌的力量;在黑暗中,你一次又一次對一個壟斷思想進行前所未有的置疑。
“只要鏡子照不出我們的身影,那就是我們已死去……”當你說完這句話后,我看見那如同黑暗的光明,在風沙中紛揚。于是,我睜開雙眼,看見人們的夢在時間的深處起起落落。
夢的光影
——莫奈的《睡蓮》
疏離了已久的冷凝是時光的期待,一池睡蓮緊闔了或半開了千瓣藍色,將一個沉重的情緒永久地貼在世紀之末。
哦,睡蓮!靜靜地開放,在巴黎的一個角落,多少驚艷的美麗相比之下如此遜色!那光與影的分布,那色彩的重疊或組合。在涌動的波流中蕩起了一種呼之欲出的激昂。
那是以空間和時間的永恒所賦予的一種渴望,綻開了歐洲前所未有的激情,讓歷史在現實的比照中再次感悟生之媚麗,大寫意般剝去表殼而趨向靈魂之境。
那一片藍色,是整個天空,融進了整個吉維爾尼花園池塘,洋洋灑灑地牽動目光,幻化著真實無我的輪回,舒卷著朦朧的嬌艷,在平靜中絕唱生命的力量。
我凝視這四十八幅驚世之作,讓剝除的癡情再次包裹著我,將繁華散盡的沉寂永遠留給夢境。
莫奈,安靜的莫奈,站在印象派的不朽里,仰望大地并且穿越百年……
純金女孩
——題鋼琴曲《水邊的阿狄麗亞》
水邊。一個小小女孩,純金子般的太陽波閃。
在持續不斷的漂零中,我看見水邊的小小女孩,夢醒時分的淚痕還掛在臉上,嫻靜而多情的目光純潔得令人憐憫。
水邊的小仙子,你在回味往事嗎?你在憧憬昨天的夢境嗎?你柔軟的身影啊,是我永遠的眷戀。
長裙飄曳,似柔媚的水,在沉靜的思情里閃光。祈祝中,冷冽的河水流淌,那泛著太陽光澤的水紋波閃著激情。岸畔上野花點點,禱唱在黃昏里低徊,鋼琴的音符四濺。水邊的阿狄麗亞啊,我不知道你來自何方?但我知道你是大地上一個小小游仙,天堂的精靈。
黑白的琴鍵上,你旁若無人地舞蹈,笑容燦爛。
水邊的阿狄麗亞,河水捧出的一塊純金。
讓我聽到春天里花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