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權有向上向下之分,向上就是超越了上級的權限,向下就是該下級管的事你去管了。歷來向上越權的很少,因為肯定沒有好果子吃,但向下越權的卻累見不鮮,而且愈演愈烈,嚴重影響了人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后果堪憂。
如果你大小是個官,那我勸你千萬別向下越權。該你部下管的事,你千萬別替人家去管。吃力不一定能干好,干好了也不一定能討好。
我的一位熟人就犯了向下越權的毛病,結果累死了自己,氣壞了部下。
她是一位女同志,皮膚細白,小巧玲瓏,50多歲了,朝氣仍不亞于年輕人。她戴一副白框眼鏡,鏡框后面那雙黑白分明、至今睫毛閃閃的漂亮眼睛,能夠明察秋毫。她精明強干,說話辦事眼疾手快。有時你看她雖然坐在那里,但她給你的感覺卻是在行動,讓你心忙。
她屬于那種家里家外都是“一把手”的人,而且說話辦事極端認真負責。事無巨細,她都要親自過問,天生一個操勞的命。
我和她在同一家新聞機構工作,她是一個編輯部的主任,我是另一個編輯部的頭頭。她因工作“深入”而常受領導表揚,我因工作“不深入”而領導嫌我“活得太舒服”。和她相比,我是口服心服,沒說的。
突然有一天聽說她去世了,而且是在工作崗位上,我聽了有如晴天霹靂,心里特別的不是滋味。我為她惋惜,我為她難受。好好的一個人,怎么說沒就沒了?
大家都說她是操勞過度,累死的,我想也是。
她領導的那個部門,有十幾個處級單位,30多個處級干部,100多名群眾。所有這些人的所有事,她幾乎都要操心,都要管。連一個記者出去采訪坐幾路公共汽車,在哪兒換車,她都要親自“領導”一番。
她這種“過細”的工作作風,把那些處級干部的領導權、群眾那點可憐的自主權,剝奪了個精光。因此,她累得要死,她領導的那些干部群眾卻氣得要死。
有一次她對我說她太累,我用京腔給她哼了兩句詞兒:“你老太休要想不開,把你的權力放下來。”她聽了對我“嗤之以鼻”,嗔道:“我要負責任,不管他們行嗎?出了事怎么辦,誰像你一樣大松心。”
自從有了文明之后,人類就得了一個不治之癥,就是權力欲,也就是“官癮”。這病一旦染上,就會越來越重,很難治。向下越權,即是你把部下的權都給奪了,讓人家怎么“過癮”?人家當然背后要罵你了。因此,我最反對那種領導開“現場辦公會”的做法。該部下辦的公,你非要自己去辦,把人家晾在一邊,豈不讓人家下不了臺?再說,你也并不比人家高明多少,你只是比人家權大一點。你辦事是靠權力,不一定是靠本事,你顯什么能呢?
讓部下事無巨細都要請示你,你豈不顯得太獨裁?獨裁是一種霸氣,是一種“老子說了才算”,是皇帝思想、惡人行徑。當然,我的那位同僚不是惡人,她只是怕別人干不好。她這種人,認為自己什么都行,別人什么都不行。其實,天底下哪有什么樣樣都行的“全才”呢?
我這里還有一個更妙的例子,說來大家聽聽。
我的一位同事,被調到中央一個部門當副局長,分工主管3個處。他剛去的時候,有一天那3個處的處長,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起到他辦公室向他請示工作。
“請坐,”他一邊面帶笑容熱情地接待他們,一邊心里卻直打鼓。初來乍到,兩眼一摸黑,鬼知道他們要請示什么。
一位處長先給他一口氣說了他們處的十幾件事,請示他怎么辦。他先不回答,因為他并不知道該怎么辦。但他表面上裝得非常胸有成竹,笑呵呵地讓另兩位處長也說說他們的問題。他需要思考的時間,需要從“全局出發”考慮問題。
他用的是一招“拖刀計”。
等到3位處長把請示他的問題都說完了,只見他把臉一沉,訓他們道:
“就這些事你們也來問我,那還要你們這些處長干什么?這些事都是該你們做主的,為什么還要來問我?有職就有權嘛,給你們權你們為什么不用呢?”
他的這番訓話,聽得這3位處長目瞪口呆,不知該說什么是好。他最后對他們說:
“今后凡在你們權限范圍內該你們管的事,不要來問我,大膽做主去干,錯了我給你們頂著,我寫檢查,你們怕什么!”
這3位處長聽了他的這番訓斥后,不但沒感到任何壓力,心里反而松了一大口氣,一出他的辦公室就樂了。
他們覺得新來的這位副局長有水平,高,不像原來那位副局長屁大的事都要求請示他。
后來他對我說:“我當時是硬著頭皮往過撐。你想,我剛去,對那里的業務一點也不熟悉,我怎么給他們做指示呢?”
我說:“那你怎么就敢放手讓他們去干呢?你就不怕出事?”
他說:“當然我也不傻。我雖然不了解情況,但我能判斷出他們說的那些事,都不是什么大的原則問題,所以我才敢對他們那么說。大小事我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很快,他的這段“歪打正著”的故事,就在那個部門被傳為美談了。人們認為他是一位少有的“開明領導”,因為他相信部下,不向下越權。
不向上越權得官心,不向下越權得民心。守土有責,此乃為官之道,切記切記,萬不可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