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專業村屢見不鮮,而靠承包電視臺廣告業務而成為“電視廣告專業村”的卻有點新鮮。
他們足跡遍布7省51個縣(市)的56家電視臺。105戶農民除每年收入近千萬元外,還以自己的資金、信息優勢反哺家鄉。
他們文化程度不高,靠智慧和膽略取勝,他們的成功足跡給“農民”以新的注腳。
我們也是半個文化人
2006年4月7日上午,河南省陜縣西張村鎮凡村村。
潔凈漂亮的村子很靜,聽不見雞鳴狗叫,閑人也很少,偶爾有三三兩兩的老人、婦女坐在門旁閑聊。村委會副主任張全國說,村里不少人到外地承包電視臺廣告去了。
一座座氣派豪華的樓房沖擊著記者的視線,也給這個2700多人的村莊帶來了繁華和生機。
張全國指著那一座座搶眼的樓房說,這些都是在外地承包電視臺廣告的群眾回來蓋的,他們有的還在三門峽市買了房子。
徜徉在凡村,環村的柏油路和寬闊的街道把人們的視野拉得很遠很遠。
村中間有一座造型別致的功德亭,這是去年村里為給修路捐款的群眾蓋的,功德碑上顯示,最多的一人捐了1.5萬元,5000元和3000元的占了大部分。
“這上面刻的大部分是在外承包電視臺廣告的人的名字。”張全國說。
在記者感嘆這里的富裕時,一位群眾說,那些外出承包電視臺的一家存款幾十萬元錢很正常。他們不但富了,他們接觸的新生事物多,把有價值的信息反饋給群眾。
閑著沒事時,村里人議論最多的是誰又承包一家電視臺的廣告。村里人感到的明顯變化是,外出承包電視臺的人在逐漸增加,過了春節又有幾十個人出去承包了近十家電視臺的廣告。
陜縣外宣辦副主任郝國超是較早關注這一群體的人,他曾多次來該村調研。他認為,外出闖蕩的群眾雖然心路不盡相同,但是他們渾身充盈著自豪感和滿足感。
他說,“泥腿子”登上了大雅之堂,他們既獲得了不菲的收入,也向人們傳遞著這樣一個信息:新農村建設中農民應有新的價值觀和高雅的追求。
“我們也是半個文化人”,剛從甘肅回來的李群這樣說。這也反映了他們的真實心態。
吃螃蟹的第一人
薛則功,39歲,畢業于新鄉師范學院,后分配到陜州電視臺工作,現任電視臺臺長。
這是薛則功的簡歷,他就是村里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他帶動了凡村成為廣告專業村。
1994年,陜州電視臺進行改革,擬將臺里的廣告業務承包給個人。薛則功在繳納了32萬元的承包費用后,開始承包陜州電視臺的廣告業務,此后不久,在家務農的張安讓開始跟著姐夫薛則功學習電視臺的廣告經營業務。
張安讓初中畢業后學過瓦工,當過小工。開始,他很不適應,連基本的廣告常識都不知道。他負責的是醫療衛生方面的廣告,可他不知道該怎么做,最初與客戶談判時,因為“不會說話”,很多客戶甚至都不愿與他“談判”,也不屑于和他這個“老土”在一起吃飯。
后來,張安讓對穿衣服就講究了,剛出來時候穿的那件中山服也不穿了。
受薛則功操作模式的啟發,1996年,他承包了三門峽義馬市電視臺的廣告部。經過10年的發展,他從那時的一家電視臺發展到今天的4家電視臺,現在擁有固定資產150萬元。
村副支書加幫朝說,張安讓的能人效應自然引起了同村其他村民的關注。先是羨慕,而后也都通過各種渠道,承包其他市、縣、區電視臺的廣告業務。跟著他們跑業務和打雜的群眾發現,承包廣告的人自身并不需要很高的專業知識,于是越來越多的群眾加入到這支隊伍中去。
這些人中做得規模比較大的是張黑紅。相貌堂堂的張黑紅,2001年走出去承包廣告,先是承包了山西省臨汾市霍州電視臺的廣告業務。起初也遭遇過挫折,他邊干邊學,再加上向村里那些早年就出去承包廣告的人取經問道,很快使經營有了較大起色,經濟效益一年比一年好。
他先后購置了價值30余萬元的線性編輯機、攝像機、電腦等節目制作設備,培訓了一批廣告業務和節目制作人員。2005年,他又承包了陜西省耀縣電視臺的廣告業務。去年的收入超過30萬元。
30萬元對一個普通的農民來說是什么概念?張黑紅說,以前他沒有出來時,每年靠種地一年只有2000元的純收入,30萬元幾乎相當于他以前60年的收入。
如今,他們的足跡遍布河南、陜西、山西、河北、安徽、湖北、甘肅7省51個縣(市)的56家電視臺。帶動從業人員數百人,每年掙回近千萬元。
女支書辭職搞承包
承包人當中,還有兩位女性,其中50多歲的張素針是從村副支書的任上辭職后加入的。
4月7日,剛從外地回來的張素針仍然衣著樸素,但是交談中,濃重的陜縣口音變成了普通話。
她說,她擔任村干部25年。從外地承包電視廣告業務的人,回來后愛到村委會里玩,有人勸她也出去,他們的創業經歷對她啟發很大。她看到出去的人有的文化水平也沒自己高,但是個個干得紅紅火火,慢慢地她也動心了。
2004年,她辭去了副支書的職務,在別人推薦下和村里另外兩個人一起來到河北省新和縣,承包了電視臺的廣告。
剛到時,電視臺和局領導一看他們是農村來的,以前也沒干過,有點懷疑,她們就講村里人成功的例子,況且又簽合同進行公證,慢慢的打消了他們的疑慮。
真正干起來時,張素針才知道什么是難,她們心里也沒底,只有咬著牙干。
承包后,廣告價格比以前的高,一些做廣告的人有抵觸情緒,做廣告的人少,她們除招聘的業務員外,自己也主動登門服務,用誠意和信譽打動別人。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后,漸入佳境。
接著,她們來到山西吉縣又承包了一家電視臺,目前,這兩家電視臺運行良好。現在,張素針正和南陽兩家電視臺協商,準備開辟新的陣地。
張素針和其他村里人一樣只承包縣級電視臺的廣告業務,她說,市里媒體多,競爭壓力大,承包費也高。
承包廣告的人雖然收入不低,他們也常有壓力,因為不是人人都能干成,有兩人賠本后呆在家里一蹶不振。還有一個人承包了山西的一家電視臺,因為經營不善,連承包費也繳不起。
“在實踐中,他們也摸索出了一些經驗,比如承包費的多少,要把當地的人口的多少、經濟水平的高低、縣城規模大小和電視臺的發射功率等因素考慮進去。”張素針說。
凡村的改變和憂慮
凡村的這一現象揭示了什么?
原村支書,現任鎮黨委副書記的加建立說:“凡村人敢闖敢干,有冒險精神,接受新生事物快。一位縣領導曾說,一些廣告專業畢業的大學生都搞不成,凡村的群眾做成了,不簡單。”
“另外,凡村文化底蘊深厚,解放后,凡村的教師就有60多人,婚喪嫁娶賓客雙方要吟詩作對,現在在外地工作的就有100多人。村里修有村志,有自己的劇團,有陜縣第一個村級室內影劇院、第一個夕陽紅藝術團。”
他說,承包電視廣告已成為凡村的一張招牌,培養了一批廣告方面的鄉土人才,他們相互交流、帶動發展。他們以質樸實在贏得了人們的尊重,凡村的知名度在逐漸提高。
據初步統計,出去的這些人中,高中文化程度的僅占20%,初中文化的占50%,小學文化的占30%。有的以前在家是種地的,有的是開拖拉機的,他們跟著別人干一段時間后,自己另立山頭也當起了老板。
他說,蓬勃發展的電視廣告承包業給凡村帶來了巨大的變化。除觀念上的改變外,原先低矮破舊的平房變成了高雅氣派的小洋樓。坑洼不平的黃土路變成了寬闊平直的水泥路。他們積極投身村里的公益事業,最近,投資100多萬元的凡村學校已投入使用。
他說,凡村的變化還不僅僅是這些,這些廣告承包人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他們還以自己的資金、信息優勢反哺家鄉的發展。有的為群眾提供優質果木苗的信息,有的提供養殖信息,現在凡村的養豬業在當地很出名,每年出欄生豬5000余頭。
在采訪中,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群眾承包者憂慮地說,以前,醫療保健廣告是他們收入的主要來源,但隨著國家對醫療廣告的管理的加強,他們的廣告營收隨之受到影響;現在市場競爭激烈,原來一碗飯只有一個人吃,可現在大家都在搶著吃,利潤自然就被攤薄了。
陜縣文化專業村獨具魔力
在縣外宣辦副主任郝國超眼里,凡村不是孤立的個案。
他說,走在陜縣的山山水水、村村寨寨,到處可以感受到文化專業村的魔力。
大營鎮溫塘村師洪源的蛋雕作品,不僅走俏國內,還被邀請到新加坡展銷,每個雞蛋經他妙手雕刻可賣到50美元。
大營村婦女劉靈巧的剪紙作品因具有濃厚的地方特色,成為當地俏銷的旅游產品,她的作品《洛神賦》曾賣出過1.3萬元的高價。
西張村鎮南溝也是一個有著100多年歷史的剪紙村,與大營村不同的是,該村的200多名藝人大部分是須眉。今年年初,由中央美術學院教授薄松年等人組成的“豫西剪紙采風團”對他們的剪紙藝術贊不絕口。這些融入了民族血脈和情感的民間文化依然獨具魅力。
郝國超自豪地說,陜縣從事文化產業的人有2600多人,年收入上億元。 他們的足跡遍布大江南北。有人說,全國跑宣傳畫冊業務的,陜縣人占了95%以上。
據他介紹,經營宣傳畫冊業務的和承包電視臺廣告的有相似之處,都是聘請技術人員去做。不知情的人認為這項業務對專業知識要求很高,其實不然,企業和單位做形象宣傳時,他們自己提供有照片和文字材料,只要聘請制作人員即可。承包電視廣告的也是這樣的,策劃、文案、制作等人員都是從當地聘請的,自己不直接從事具體勞動,這是陜縣人精明的地方,他們靠智慧和膽略取勝。
據了解,陜縣雖然僅有30多萬人口,但該縣是全國先進文化縣,有“中國民間藝術之鄉”1個,“河南省民間藝術之鄉”兩個,“河南省文化先進鄉鎮”3個。全縣建有國家一級圖書館、國家二級文化館各一座,有兩個國家級農村兒童文化園,其余的像文化廣場、鄉鎮文化中心、多功能農村文化大院等處處可見。很多村修有村志,大營鎮溫塘村辦有全省最早的村級報紙。
去年,該縣文化產業項目總投資1500萬元。目前,該縣有280個農民文化藝術團體,文化產業已成為農民致富路上的好幫手。
“陜縣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農民有成為文化人的強烈愿望。”縣委書記王富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