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四季的聲音

耳機中流出陶喆柔和而清澈的聲音，窗外的風吹進來輕拂臉龐、掠過回憶，走過校園的樹蔭時手捧席慕容的詩歌選集，長長的裙擺在暖風中飄啊飄。這是一盤名為真實的卡帶，當青春如行云流水般從指縫間悄然滑過，我將卡帶放進錄音機倒帶重放之時，卻聽見了鮮艷的聲音、動聽的色彩……

一

我，一個普普通通的班長，留著一頭長發，平日里將它束于腦后，辦事沉穩干練，待人謙和。是的，我就是那么的普通。

在六點準時撐開疲憊的雙眼，便覺得這美好的一天必定會有不祥之事等待著我去解決。照例快速梳洗整理儀容，出門。

開學第一天，我向各位同學宣讀新學期計劃，剛剛將班委制定的活動計劃宣讀完畢，一個響亮的聲音便應聲響起：“不如我們搞一次師生全運會。”這個“想說就說”的人打破了班中死氣沉沉的氣氛，引起了一陣騷動。

又是你，逸風！我心想。

這個討厭的人，與我分享著班長這個職位，可是自他上任的第一天，就嬉皮笑臉地告訴每一個人，他只是協助我工作而已，充其量就是副班長。而事實上，自始至終他都是在給我添亂：從上學期的迎新晚會、雷鋒紀念日的主題活動、直到六一聯歡晚會……他從來都不會與我合拍，總是想出稀奇古怪的“損招”和我將一場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進行到底。

“咳哼！”我清了清嗓子，控制住自己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繼續和顏悅色地將計劃娓娓道來。

不知是什么時候，逸風突然又冒出來一句：“我們決定與老師進行羽毛球混雙比賽！”逸風的提議引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他滿臉春風得意地坐下，此時也許是他發現我的目光中閃爍著“憤懣”吧，他的笑容開始僵硬，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竟突然發現他是如此地得民心，受歡迎，從大家微笑的臉龐上我看到了對他的提議的贊許。

伴隨著越燒越旺的怒火，我宣讀完計劃走回座位，拿起老師給我的座位表開始安排新學期的座位，不偏不倚，我的座位被安排在了逸風的前座，這是我在愣了五秒鐘、揉了三次眼睛、猛掐自己兩下后確認的。剛坐下，身后便傳來了一句“ｓｏｒｒｙ”，我還他了一個犀利中帶著厭煩、厭煩中透著憤怒的眼神。他似乎也被猛地一震，但轉而就又瞇起眼睛，揚起了嘴角。討厭！

這個夏末初秋，我聽見夏天的風聲、水聲、不合時宜的蟬鳴聲、鳥兒的撲翅聲、花朵綻放的響聲、樹葉晃動的沙沙聲、白云游走的腳步聲，當然，還伴隨著心中的討厭之聲。

二

逸風住院了！當班主任老師宣布這一消息時，全班除了我之外全都驚愕地瞪大雙眼，念叨著：“不是吧？！”而我心中的第一反應便是——只是住院而已嘛，能嚴重到哪兒去，不可能出事的啦。

周圍紛紛擾擾之際，我只想一門心思看點書，可是老師的聲音又分明響了起來：“就讓班長代表我們去看看逸風吧。”

班主任淡淡地說出這句話，我的心中卻是有如排山倒海一般。去吧，又沒什么能和他聊的，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去吧，我畢竟代表的是全班同學和班主任老師，怎么能辜負大家的好意呢？無奈之下，做出了痛苦的抉擇：去！

秋風颯颯，車子一路駛向醫院，我也一路思忖著等下到底要說什么。越是這樣，便越覺心煩，不知不覺中已經走進醫院，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我，是逸風！

我轉過身，果然是他，禮貌地微笑并說明此行的緣由以及目的，可是他卻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你能來看我，我真的是很高興啊。”我驀然間發現他雙頰開始泛起紅暈。“辰悅，你以前看過那片片浪漫的深紅嗎？”逸風彎腰拈起地上的一葉楓葉笑吟吟地說道，“仔細看看吧，不看太可惜了。”

“讀書和享受生活，我的選擇是讀書。”我告訴了他十幾年來不斷警戒自己的話。一個輕輕的聲音響起：“奇怪……”

討厭，真正奇怪的人是你，逸風！

秋天，腳踏鋪滿金色落葉的羊腸小徑，聽見了秋天的聲音，浪漫、飄逸、深沉、憂郁，還有點神秘。

三

凜冽的寒風呼嘯而去，耳朵里滿是風吹過時留下的“呼呼”聲。遠遠的我便看見了逸風。說實話，并不想與他打招呼，可是他似乎已經發現了自己，與身邊的“哥們”道別后，彌漫著笑意走向了我。不知是因為逸風的緣故還是一陣冷風吹過，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逸風走到了我面前，揚起愈加燦爛的笑容說道：“辰悅，有空嗎？”

“我……”不容我拒絕，他便抓住了我的手腕，走向教學大樓外。

剛剛走出教學大樓，便隱約聽到了有嬉笑打鬧的聲音，是我自己聽錯了吧，大冬天的誰會走出教室“享受”嚴寒的洗禮呀。

逸風此時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便說道：“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你有沒有聽到屬于那里的聲音？”說罷將手指向教學樓外。

我微微點了點頭，他隱去了笑容繼續說道：“你努力認真，你才華橫溢，但你的全部不應該僅僅是你的學習，歇下腳步，聽聽自然的聲音，聽聽四季的聲音，這會讓你感覺生命之美的，不是嗎？”

第一次耐心地聽他說了那么多話，他確實是沒有說錯：自己的生活永遠是在學習中度過，那么平淡如水。

霎那間，我也聽到了屬于冬天的聲音，冬日暖陽般的真誠與溫柔、寒風呼嘯而過時的嚴肅與認真！我的臉上帶著暖色的溫柔，而耳邊回蕩的卻已是逸風帶給我的冬天的聲音。

四

冬去春來，春寒料峭，一年一度“迎春長跑”的哨聲又將吹響！我很清楚，逸風并不擅長長跑，可他竟然報名了。一如往昔，整個班級都齊齊到場加油，拉開橫幅，呼聲沸騰。我靜靜地看著起跑線上的逸風，不禁從心里為他擔心，同時也默默地為他祈禱、給他加油。輕輕地告訴他：“你曾經讓我懂得整個世界等于什么，讓我在冬天聽到了屬于那個季節的聲音，現在我要告訴你，我自己聽到了春天的聲音：一直向前沖，直到走到春天的最后一站，你便會迎來燦若朝陽的夏天。”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他竟跑出了歷史最好成績！我由衷地為他高興，想必他也一定聽到春天的聲音了吧。

五

那年的暑假快要結束時，和他偶遇在冰淇淋屋。“辰悅，笑一笑吧。”逸風看著我緊繃的臉說道，“你是不是真的聽到了四季的聲音了呢？你的世界里還是僅僅只有學習才能美麗你嗎？”我露出了燦爛笑容，同他一樣瞇起眼睛，無限溫暖地說道：“是你讓我聽到了四季的聲音。”看著逸風也揚起嘴角，我頓了一頓，吐出了四個字：“它們好美……”

作者系上海市曹楊二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