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來的小木匠在青龍堰打了一冬的家具,村子里就嫁了二妞,嫁了春桃,嫁了來喜。劉十三家的杜鵑天天跑去看,看小木匠墨斗繃一下,看小木匠刨子刷一下,看小木匠畫出個觀音送子,看小木匠雕出個龍鳳呈祥……
小木匠打趣說:杜鵑,啥時候給你打一套,全給你用楔子,不用一顆釘。杜鵑看小木匠額頭沁出的細細的汗,臉一紅,頭一低,支吾一聲:早哩,我還沒中意的呢!
小木匠就說:杜鵑,搭把手,給我斧子!
杜鵑把斧子遞過去,小木匠乘勢拉住杜鵑的手:杜鵑,那你中意我不?中意我就給你當女婿!
杜鵑掙幾下,掙脫了。大辮子一甩,跑了!
杜鵑喜歡小木匠。喜歡他,兩人就有了第一次,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
小木匠離開青龍堰時,杜鵑正傻乎乎地窩在娘房里納鞋底。娘問:鵑啊,納那么多鞋底干啥呢?
杜鵑只笑,不答。
“死妮子,想男人了!”娘拿針箍在杜鵑腦門上彈一下,“可惜小木匠走了,要不也該給你打幾個柜子!”
“啥?”杜鵑“噌”地站起來。
“急吼吼做啥?”娘怨了聲,“我說那個江北小木匠走了,出村了!”
杜鵑沿著公路追,碎步挪成了小跑,小跑走成了狂奔。杜鵑狂奔著,可是這條路怎么這么長呢,沒個盡頭似的。
杜鵑跑不動了。下身熱乎乎的,心也粘乎乎的。杜鵑一屁股坐在地上,拿手去摸,摸出了一手的血。杜鵑看著自己的手,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慢慢變冷,心也慢慢變冷,她掙扎著站起來,走了兩步,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她不甘心,又站起來,又坐下去,掙扎著,直到掙扎也沒了力氣。杜鵑跑不動了。
杜鵑的事在青龍堰炸了鍋,好人家自然是再不會來提親了。白龍?zhí)兜亩底蛹揖屯辛巳巳フf親。媒人帶著一大筆彩禮錢和滿滿一籮筐的承諾,劉十三沒動心,杜鵑倒先動了心。
杜鵑眉眼里掛著淺淺的笑,成了二傻子乖乖的小媳婦。
二傻子傻,真傻,傻得媳婦和娘也分不清。二傻子粘人,成天影子似的隨著杜鵑,有事沒事就往杜鵑懷里鉆,見了奶子,一口就含在嘴里。杜鵑不惱,她拍拍二傻子的腦袋,還要喚一聲“乖”。二傻子爹娘在鎮(zhèn)上經(jīng)營著一家收購站,開初的時候,還擔心家里的漂亮兒媳欺負自己的傻兒子,可看到杜鵑如此這般,也就放了一百二十個心。
白龍?zhí)兜娜藚s竊竊地笑:難怪這么漂亮的女人愿意給傻子當老婆,原來也是個傻貨!
十二月初八,杜鵑跳進冰冷的潭子里,撈起了一個小孩。是姚國真家的孩子。和其他孩子去撈水里的碎冰,腳一滑,就掉了下去。
杜鵑剛好經(jīng)過,衣服也沒顧上脫就跳了下去。
姚國真提著兩只雞進了二傻子家的門。姚國真放下雞,說:“杜鵑,今天要不是你,陽陽的小命就沒了。”
杜鵑沒收。杜鵑看著姚國真說:“你要真想謝我,就讓陽陽給我做干兒吧!”
兩家的往來就密切了。有時候,姚國真媳婦手發(fā)癢想過會麻將癮,就把孩子往杜鵑那一丟,或者夜深了,姚國真突然來敲傻子家的門,原來陽陽吵著要和杜鵑睡。
那天活該有事。姚國真帶著陽陽來時,杜鵑正搬個梯子想往墻上掛年畫。姚國真說:“我來,我來,這哪里是女人家的活!”姚國真把畫掛好,準備下來的時候,腳底一滑,從梯子上摔了下來。
杜鵑趕緊把姚國真扶起來,這里揉那里捏,怕摔壞了。姚國真身上痛,心里卻甜,悄悄地一把捏住了杜鵑的手。姚國真的手是溫暖的,姚國真的眼神也是溫柔的。
姚國真再來,就一個人了,還喝了酒,還把傻子支了出去。借著酒勁,他把杜鵑抱了滿懷,“杜鵑,你知道我想跟你好!”杜鵑推開他的臉,“我有男人了!”姚國真笑了,“男人?傻子也算男人?”
姚國真把杜鵑壓到床上,杜鵑拼命掙扎。姚國真的勁真大啊,杜鵑仿佛又回到了那條追趕小木匠的路上,那條路可真長?。《霹N絕望了,絕望中,又隱隱約約感覺到什么希望。
“這樣,我會懷上小孩嗎?”杜鵑問。
“放心了,杜鵑,我結(jié)扎了!”姚國真氣喘吁吁的。
杜鵑不動了。杜鵑覺得自己從一個冰窟掉進了另一個冰窟。
姚國真以為杜鵑放心了,就放開手腳去解她的衣服。杜鵑安靜地躺著,看著姚國真松開她的手,看著姚國真解她的衣服,杜鵑活動了一下被姚國真抓得麻木的手,再活動一下,然后突然使勁摁了一把鼻涕,抹進姚國真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