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場里的山水謠

一切，像一曲動聽的山水謠，她伸出手，抱緊我，回應著我的熱力與激情……

跟宴妮決定一起去考研究生是在我們大學畢業第二年的夏天。

那個時候，我在一所中學當老師，宴妮在一家國企做技術員，每個月兩個人加起來工資是1325元，扣除房租300元，再扣除資助宴妮弟弟讀大學的300元，每個月所剩無幾，生活過得清苦拮據。每每看到身邊的情侶逛街看電影，在情人節互送鮮花與禮物，共進燭光晚宴，我跟宴妮的心就有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就會想，同是生活在21世紀的年輕人，同是大學畢業，為什么人家生活在天堂而我們卻落在了凡間？

想了很多次，也說了很多次，兩個人都表決心說要改變現狀，說不能讓未來的生活看不到希望，但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最后總是沒有付諸實施。直到那個夏天的來臨。

那是畢業第二年的夏天，才不過是6月份而已，城市忽然像著了火似的炎熱，太陽不分晝夜地在炙烤著大地，仿佛要把塵世蒸發了。那天半夜，終于等到溫度有些些地下降了（原諒我們條件太簡陋購買不起也負擔不起一部空調的開支，所以很多活動不得不在半夜進行），我按捺著心中積聚了幾天的欲望，把自己剝了個精光，然后纏著宴妮。宴妮皺了皺眉，有些不情愿，說，好熱啊，剛剛洗了澡的，一會又一身汗了。我不依，繼續纏著她。宴妮就心軟了。

我們像兩條魚，在運動的過程中大張著嘴，吐氣，吸氣，再吐氣，再吸……縱然已是午夜了，氣溫也降低了不少，但位于頂層年久失修的房子依然像個蒸籠，把我跟宴妮快要蒸熟了。身上的汗水像洗桑拿似的汩汩而出，我看到宴妮額頭的汗水一滴一滴地落下來……忍不住喊了暫停，打了水來放在床邊，一邊運動一邊擦汗。這樣兩頭忙碌著，根本談不上激情與享受。終于，宴妮一把推開了我，一腳踢開床邊的那盆水，發狠似的說，不過了，這哪里是人過的日子……

這次事件的直接結果是，我們決定去考研。我們想爭取更高的起點，然后改善我們的生活。最起碼，當我們想恩愛時，我們不想一邊揮汗如雨，一邊用濕毛巾降溫。宴妮說，她渴望有一套四季溫暖如春的房子，即使冬天想恩愛了，也不必穿著厚厚的毛衣躲在厚厚的棉被里舉步維艱。她要一年四季自由自在，可以穿著薄如蟬翼的衣服在想要時自由舒展，奔放馳騁。

那句話說得真沒錯：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半年后，我跟宴妮都如愿考取了研究生，惟一的缺憾是我們沒有考到同一所學校。她考取了上海交大，我則留在了母校湖南師大。學習之余，我們兼做了家教以維持我們的學業。日子過得雖然有些清苦，但也尚覺充實。惟一的苦苦在了相思，本來就是熱戀的階段，又是精力最旺盛的時期，而且，那時的我們正處于對性有著極度探索欲與征服欲的階段，所以，常常地，夜深人靜之時，我會想念宴妮，想念我們同居那年的甜蜜生活，想念她充滿誘惑豐滿的身體。

有兩次，忍受不住相思苦的我跟宴妮說要去上海看她，卻被她拒絕了，說來來去去地增加經濟負擔，讓我把精力放在學習上。經不住她的嗔怪怒罵，我只好硬生生地把一顆蓬勃欲出的心按了回去。

機會終于來了。這年元旦前夕，學校因為考務安排要放一星期的假，正好宴妮說她也想我了，我便請命說去探望她。許是也受了相思的苦，宴妮愉悅地答應了，說正好同寢室的女孩子要回老家，就有地方收留我了。

一想到可以見到心愛的人，又可以把她摟在懷里云雨風情，我就樂開了花。沒想到一到宴妮學校，卻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宴妮說因為沒有買到票，她的室友要推遲一天回家。我頓時就泄了氣。

吃過晚飯，在校園里轉了兩圈，我跟宴妮覺得無聊透了。在花園里閑坐時，我攬住宴妮的小蠻腰，只覺得體內溫度迅速上升，我可憐巴巴地對宴妮說去酒店開個房吧。宴妮搖頭，笑，你也太奢侈了。怎么跟動物似的，難道除了那事你就沒有別的追求了。然后拉了我去校園的小影院，說不如去看午夜場，又浪漫又經濟，還可以懷念當初我們戀愛時的情景。便去了。

到影院時發現看電影的人寥寥無幾，才想起現在的大學生流行在校外過節。我跟宴妮相偎著坐在影院最后的角落里。

除了第一部的《美人草》屬于情感片，宴妮陪同我看了，后面的電影就不是她喜歡的了。放到第三部時已近午夜。身邊的宴妮已靠在我的肩頭睡著了。看到她熟睡的樣子，不免心疼。我知道善良勤儉如宴妮，是不想亂花一分錢，她寧愿蜷在這影院里也不想去開房，是不想給我增加負擔。心中有愛，握她的手便更暖了。

到第四部影片時，是張藝謀的《十面埋伏》。因為已近天明，影院里已沒有別的觀眾，只剩下沒有去處的我們。當章子怡跟金城武在那一片山花爛漫的青草地里縱情翻滾恩愛時，我感到體內一團火在急速地上升，血液以一種奔騰地速度在涌動。我撫摸著宴妮，她如云的長發，她光滑的脖頸，她豐滿的胸脯……宴妮醒了，她看著熒幕上那如畫的風景，聽著那動聽的音樂，看著那一對如火如荼的愛人，一切，像一曲動聽的山水謠，她伸出手，抱緊我，回應著我的熱力與激情……

幾年后的今天，當我跟宴妮有了自己溫暖如春的房子，有了新的生活時，偶爾，我們會抽空去看看電影。不是舊情故演。而是坐在電影院里，懷想，感動與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