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作家莫泊桑曾經(jīng)說過:“不論人家所要說的事情是什么,只有一個字可以表現(xiàn)它,一個動詞可以使它生動,一個形容詞可以限定它的性質(zhì)。”
動詞在漢語句子里多用于謂語,是主要成分,幾乎每個句子都離不開它。在詞匯的海洋里,動詞是最富于表現(xiàn)力的。動詞在任何文章中都起著重要作用。它不僅能刻畫人物、表現(xiàn)中心,還能使文章增加濃郁的生活氣息,給人以生活的真實感、形象感,做到寫人如見其人,寫物如見其物,寫景使人如臨其境。動詞用得巧,能以一當十,增強表達效果。
一、動詞刻畫人物真實生動、淋漓盡致
塑造人物恰當使用動詞,能使形象生動,耐人尋味,增添光輝。
《景陽岡》一文在動詞的運用上很有特色,對體現(xiàn)武松打虎的驚心動魄的場面,表現(xiàn)武松樸素豐滿、逼真可信的人物形象,突出文章的中心,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使文章大大增色。
文中寫武松手中惟一的武器就是哨棒。作者寫到哨棒的地方就有十多處,而每一處所用的動詞均不一樣。這些動詞,用得無一不是恰到好處:武松進店喝酒時,是把哨棒靠在一邊;喝完酒是提著哨棒離開酒店;看完樹上的兩行字是拖著哨棒走上景陽岡;讀了榜文后,把哨棒插在腰間;當?shù)蹙Π最~大蟲出現(xiàn)在武松面前時,他便把哨棒拿在手里;武松見大蟲翻身回來,雙手掄起哨棒,使盡平生力氣從半空劈下來;大蟲把兩只前爪搭在武松面前,他便把半截哨棒丟在一邊,赤手空拳與大蟲搏斗。“靠、提、拖、插、拿、掄、劈、丟”這些動詞突出了武松的豪放、倔強、無畏的性格特點。
文章寫人虎相遇時,作者在文中并沒賦予武松以任何英雄行為,卻這樣寫道:“……閃在青石旁。那只大蟲又饑又渴,把兩只前爪在地上按了一按,望上一撲,從半空中躥下來。武松吃了一驚,酒都變做冷汗出了。說時遲,那時快,武松見大蟲撲來,一閃,閃在大蟲背后。大蟲背后看人最難,就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武松一閃,又閃在一邊。大蟲見掀他不著,吼一聲,就像半天里起了個霹靂,震得那山岡也動了。接著把鐵棒似的虎尾倒豎起來一剪。武松一閃,又閃在一邊。”文中寫老虎的“一撲”、“一掀”、“一剪”等動作,把老虎兇猛殘暴、讓人生畏的氣勢暴露無遺。此時武松唯一的對策就是“閃開”:“閃在青石邊”、“閃在大蟲背后”、“閃在一邊”、“一閃”、“又一閃”……這里,一個接一個的\"閃\"字,乍看起來,好像是輕描淡寫,又是重復雷同,其實,足顯作者的功力。它顯示了作者在捕捉人物動作、表現(xiàn)人物形象方面的獨到之處。一是表現(xiàn)了動作的準確。武松在遭到突然襲擊、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閃”既是本能的反應,又是防御的手段。二是體現(xiàn)形象的鮮明。“閃”這個動作,具有突發(fā)性,用在這里,很能表現(xiàn)人物的機警敏捷。三是“閃”指主動地躲過,如果換用“躲”字,則會顯得很被動。
經(jīng)過一場惡斗,打死了老虎之后,武松的精力已經(jīng)耗盡。于是,他先坐在青石上歇了一會兒,隨后,便“一步步挨下岡來”。這么一個“挨”字,可以說無法用任何一個表示“走”的更好的動詞代替了。它精確地寫出了武松在同猛虎搏斗后,手腳酥軟、精疲力盡的狀態(tài)。武松畢竟是血肉之軀,經(jīng)過一場激烈的人虎相搏后,他疲勞了,困倦了,這是很自然的現(xiàn)象。這樣的描寫,非但無損于英雄的形象,反而使人物形象更加樸實、豐滿、逼真、可信。
魯迅先生的《孔乙己》就有許多動詞用得巧妙。孔乙己是一個清代末期受科舉制度毒害的文人,他因偷書被丁舉人打折了腿。當他再次出現(xiàn)在咸亨酒店時,作者是這么描寫他的:他臉上黑而且瘦,已經(jīng)不成樣子;穿一件破夾襖,盤著兩腿,下面墊一個蒲包,用草繩在肩上掛住;見了我又說道:“溫一碗酒。”一個“盤”字,告訴讀者他已被打殘了,不能站立,十分凄慘;“墊”了一個蒲包,用草繩在肩上“掛”,兩個動詞寫出了孔乙己的窮困潦倒、地位低下、非常可憐的情形,令人潸然淚下。魯迅先生的小說《藥》描寫老栓向劊子手康大叔買人血饅頭時,有這樣幾句話:一個渾身黑色的人,站在老栓面前,眼光正像兩把刀,刺得老栓縮小了一半。那人一只大手向他攤著;一只手卻撮著一個鮮紅的饅頭,……這里的動詞“刺”描寫了劊子手的眼光,不是“看”,而是“刺”,多么兇狠、多么可怕!“攤”向老栓的一只大手(不是“伸”)猶如魔掌,令人恐怖、戰(zhàn)栗;“撮”的本義是用兩三個手指頭取物,作者不用“拿”、“捏”、“持”等動詞,“撮”,寫出了這個動作的特點,真是恰到好處。
二、動詞描寫事物準確形象、充滿靈氣
動詞表現(xiàn)物或事物,不僅能夠準確、簡練形象,而生動活撥,充滿靈氣。
例如:“有時候是布鞋在它上面跳過,有時候是草鞋在它上面跑過,有時候是皮鞋在它上面走過,有時候是赤腳在它上面踩過。小青石看見許多許多人的腳,它覺得非常快樂。”(《小青石》)穿布鞋的人為什么要從小青石上面“跳”過去呢?可能小青石附近比較潮濕,人怕濕了鞋,只好“跳”過去;穿草鞋的人一般都是體力勞動者,他們?yōu)樯畋济Γ瑫r間寶貴,走路也得匆匆忙忙地“跑”;有錢人穿皮鞋逛街踱步,當然是慢悠悠地“走”;赤腳走路,皮肉與地面接觸,柔軟而輕快,所以用“踩”。讀著這段話,我們仿佛看見許多不同職業(yè),不同身份地位的人在走路,腦海里自然會浮現(xiàn)出一幅社會風俗畫。可見這些動詞用得多么準確形象。
仍以《景陽岡》一文為例:當武松躲閃過了猛虎的“一撲、一掀、一剪”之后,便立即轉(zhuǎn)守為攻。在文中,這部分內(nèi)容又準確地運用了幾個動詞:“兩只手就勢把大蟲頂花皮揪住,按下地去”,“把腳往大蟲面門上眼睛里只顧亂踢”,“提起鐵錘般大小的拳頭,使盡平生氣力只顧打”。就這樣,作者用“揪、按、踢、提、打”等動詞,把武松打虎的場面寫得有聲有色,神采飛動,躍然紙上。
又如李樂薇的《我的空中樓閣》中:“山上有了小屋,好比一望無際的水面漂過一片風帆,遼闊無邊的天空掠過一只飛雁,是單純的底色上一點靈動的色彩,是山川美景中的一點生氣,一點情調(diào)。”一個“漂”,一個“掠”既刻畫了作為背景的山的厚重,又把小屋對山的點綴和生氣描摹得形象逼真,很生動地寫出小屋對山的點綴效果,寫出了“山上有了小屋”之后的美感,突出了小屋的神韻,也引發(fā)讀者無限的遐想。
三、動詞繪景摹狀魅力無窮、神采飛揚
古往今來,人們對動詞的使用總是情有獨鐘。動詞繪景摹狀能夠化動為靜,化無形為有形,化無聲為有聲。古人有時為了煉字、煉意的需要,常常活用詞語,鮮活生動,呼之欲出。這些地方,往往就是一首詩的“詩眼”或一首詞的“詞眼”。“紅杏枝頭春意鬧”,一個“鬧”字,則春之意境全出;“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一個“噪”一個“鳴”字就起到了動靜互化的效果;“云破月來花弄影”、“春風又綠江南”和“推敲”的故事,也是運用動詞的范例;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中這樣寫到:“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這一片葉子花上。薄薄的青霧浮起在荷塘里。葉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過一樣;又像籠著輕紗的夢。”“瀉”字描寫出了月光自上而下的灑落,寫出了月光的輕柔緩和地流動;而“浮”“洗”“籠”字則寫出了月光在池塘中緩緩升起,又慢慢泛開,最后籠罩全塘的朦朧。
古往今來的詩人,都注重讓自己的作品具有神采。神采,就是“表著于外的精神”。神采,是哪里來的?來自動的描寫。動,是生命之表示。動的描寫,也就是表現(xiàn)生命。有生命,才會有神采。
動的描寫,在一個詩句中,往往落實在巧用動詞。以“壓”為例——李白有“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勸客嘗”句(《金陵酒肆留別》)。不用“酌”,不用“敬”,不用“捧”,而用“壓”,說明酒之多,更表明情之盛。因此,本來即將告別的“客”們,誰還會舍此而去呢?!
秦韜玉有“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句(《貧女》)。這是表現(xiàn)自己辛勤勞作的成果,卻被別人占有的名句。不用“抽”,不用“弄”,不用“織”,而用“壓”。就是這一“壓”,不僅表現(xiàn)了貧女付出的力之沉,而且折射出貧女內(nèi)心的怨之深。
李賀有“黑云壓城城欲摧”句(《雁門太守行》)。請注意句中的兩個動詞:一“壓”一“摧”。城因“壓”而“摧”。“壓”是因,“摧”是果。若用“繞”,用“籠”,用“漫”,因缺乏力度,“摧”便沒有根據(jù)。
歐陽修有“殘雪壓枝猶有桔/凍雷驚筍欲抽芽”句(《戲答元診》)。狀寫的,是困境中自強不息的精神。第一句中的“壓”,與上面的“壓”,具有同樣的藝術效果。第二句中的“驚”,極富感情色彩,也是動詞的巧用。
毛澤東有“雪壓冬云白絮飛”句(《冬云》)。是借描寫冬景評說時局的詩。當時(1962年)國外反華勢力甚囂塵上,一個“壓”字,凸現(xiàn)其猛烈之狀。與上面各“壓”,有異曲同工之妙。
杜甫在他的《春夜喜雨》中,有“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句。請細心玩味“潛”字。潛,有“秘密地”意思。這春夜的雨,不是大雨,更不是暴雨,而是霏霏細雨,且是悄悄來的,因此,才“細無聲”啊!
白居易在他的《琵琶行》中,用多種聲音,狀寫琵琶之聲,中有“間關鶯語花底滑”之句。這“滑”,滑出了音樂悠長的、優(yōu)美的旋律,好韻味,好神妙啊!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毛澤東:《沁園春·長沙》),是巧用動詞的佳例。鳥后面跟隨的常規(guī)動詞,是飛;魚后面跟隨的常規(guī)動詞,是游。毛澤東一反常規(guī),用“擊”替代“飛”,用“翔”替代“游”,使鳥、魚具有了靈性,使詩的藝術境界高深無比。
名詞,規(guī)定事物的身份;形容詞,表示事物的性質(zhì);動詞,釀造事物的神采。為了神采,常將名詞和形容詞動化——臺灣詩人洛夫,在他的《長沙大雪》里有“春也杏過了/夏也荷過了/秋也蟬過了”句,因了“杏”、“荷”與“蟬”的動化,使詩句神采迭出。
宋代蔣捷的詞中有“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句,這是形容詞動化的佳例。因“紅”、“綠”動化,便覺得櫻桃、芭蕉生氣盎然。周邦彥“風老鶯雛,雨肥梅子”一句,又經(jīng)了幾場雨呢?那該是從“小雨纖纖風細細”,到“拂堤楊柳醉春煙”,到“一枝紅杏出墻來”,再到“花褪殘紅青杏小”,最后還是在雨里豐肥。寫出了動態(tài),寫出了形態(tài),想那梅子從青青小小的羞澀,到黃黃肥肥的圓甜,那黃中暈紅的豐潤,怎不叫人垂涎!“紅杏枝頭春意鬧”、“春風又綠江南岸”,之所以被人傳頌,不也是緣于“鬧”和“綠”的動化么?
總之,優(yōu)秀的文藝作品,閃現(xiàn)光芒的地方不勝枚舉,作品中動詞的妙用,使其作品大放異彩的也不少。我們在閱讀、欣賞、教學文學作品時不應忽略這一點,應讓她在學生的心中跳動和在寫作實踐中得到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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