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說文章結尾的“無言之美”

辯證唯物論認為，任何事物在發展過程中都是有階段性的。沒有階段性，不成為生活，也不能成為藝術。言有盡而意無窮，說的就是這種“無言之美”。尤其在文章結尾之處，無言的靜默，相對的間歇，往往蘊含著豐富的弦外之音，給讀者更多的想象空間，收到言盡而意不盡的效果。

一、景物描寫的烘托之美

景物描寫就是用生動的語言把景物的性質特征具體地描繪出來，借以再現五彩紛呈的自然風貌，以交代人物活動的自然環境，渲染人物活動的氣氛，以及襯托人物內心世界。從而，給人以深刻的印象和啟示，產生一種烘托之美。

法國著名文學家莫泊桑的小說《我的叔叔于勒》，通過菲利普夫婦對待親弟弟于勒前后變化的描寫，形象地揭露和批判資本主義社會人與人間的赤裸裸的金錢關系。文章的結尾，作者簡練的景物描寫烘托了人物失望、沮喪的心情，與文章開頭亮麗的景物描寫相比，顯得黯然失色。“在我們面前，天邊遠處仿佛有一片紫色的陰影從海里鉆出來，那就是哲爾塞島了”。這里，“紫色的陰影”，語意雙關，既指哲爾塞島，也是于勒落魄蒙在菲利普心頭陰影的寫照。景物從開頭的明麗到結尾的陰晦，正反映了人物兩種不同的心情。從盼于勒到躲于勒，從希望到失望，從欣喜到沮喪，這最后一筆留給讀者的思考是復雜而深刻的。人們不難發現，在資本主義社會里，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純粹是金錢關系。這一點，正是作者所要表現的主旨。

二、卒章顯志的意境之美

卒章顯志，就是在文章結束時才把主題思想明確地表現出來，或者是在文章即將煞尾時才將寫作意圖交待清楚，或因事明理，或開拓意境，或畫龍點睛。運用卒章顯志法結尾，可以增強作品的深刻性，展示文章的意境之美。

魯迅小說《故鄉》的結尾，正是采用這種“卒章顯志”的方法，在“無言”之中，將意和境融為一體，產生了主題升華的意境之美。辛亥革命把中國的最末一個皇帝趕跑了，但沒有從根本上變革社會。舊中國的農民依然生活在饑餓、貧困、戰亂之中。小說中閏土前后的變化正是中國破產農民的縮影。作者在文章的結尾以“路”展開想象：“希望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這里，作者給讀者指出了一條希望之路、實踐之路。只有勇于開拓，才能披荊斬棘，踏出一條符合大眾利益的光明之路。作者對于“路”的思考，激起讀者感情上的共鳴，啟發讀者自由地聯想，同時也充實了文章的思想內容。從而，作品的主題因此而升華，意境也因此而豁然開朗。

三、情景交融的含蓄之美

融情于景的描繪，具有一種含蓄之美。含蓄，就是要說的意思、要表達的情感不直接說出來，而用委婉的語言或描寫或暗示，從而達到情景交匯、物我交融的目的。

魯迅的散文《藤野先生》，不僅給我們描繪了一位令人尊敬的師表形象，而且褒揚了藤野先生對中國人民的友好感情。魯迅和藤野先生的交往，給魯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給魯迅后來鞭撻社會邪惡現象頗有影響。因此，結尾寫道：“每當夜間疲倦，正想偷懶時，仰面在燈光中瞥見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說出抑揚頓挫的話來，便使我忽又良心發現，而且增加勇氣了。于是點上一支煙，再繼續寫些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惡痛疾的文字。”這里沒有溢美之辭，卻使我們感到藤野先生不倦的教誨、無私的幫助、毫無民族偏見的精神力量于作者的鞭策作用。這一特寫鏡頭不僅定格在空間，而且定格在作者心中。這種融情于景的描寫，蘊含著豐富的潛臺詞。讀者可以憑著自己的閱歷，進行深層次的思考。魯迅之所以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惡痛疾，是因為他反“正人君子”之道，不與世俗同流，不與偽君子為伍，具有中國人的良心與價值觀。而這種良心的萌發，不無藤野先生的言傳與身教。因此，作品的結尾從側面歌頌了藤野先生的高尚人格，又從正面揭露了“正人君子”之流的偽君子面目。可謂是獨具匠心。

四、動態描寫的靜態之美

動態描寫是一種客觀的描寫方法，往往以傳神的動作、生動的細節，再現社會生活的某些層面，揭示出社會生活的本質或本質的某些方面。然而，在動態描寫之中，也會時而留下空白，產生一種相應的靜態之美。這種靜態之美，就像詩歌中的跳躍，書法里的飛白一樣，讓讀者在空白處去推測、想象、回味。

法國文學家都德的《最后一課》的結尾一筆，正是在動態描寫中顯現一種靜態之美——他轉身朝著黑板，拿起一支粉筆，使出全身力量，寫了兩個大字：“法蘭西萬歲！”然后他呆在那兒，頭靠著墻壁，話也不說，只向我們做了一個手勢：“放學了——你們走吧。”——這一特寫鏡頭動中有靜，展現了韓麥爾先生憤慨而又無奈的內心世界。作者正是借助動態描寫的方法，以無聲的語言，表現了韓麥爾先生面臨國土淪陷時的極度悲憤之情。魯迅有句名言，于無聲處聽驚雷。這無言的舉止，是情感發展的高潮所在。“放學了，——你們走吧。”這是韓麥爾先生在極度悲憤之中的手勢語。不難想象，同學們挾著書包，無奈地、靜靜地、憤憤地離開學校，離開朝夕相處的老師，離開戀戀不舍的法語課堂。無疑，這給學生的心靈是一種莫大的震撼，是對學生民族自尊心的呼喚。這種無言之美，勝過直言的教誨，勝過有聲的吶喊。

責任編輯 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