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淚水灑滿我的離婚路

和妻子的爭吵總是沒完沒了。從去年國慶節到現在，我們幾乎每天一小吵兩天一大吵。吵的次數多了，整個人都疲憊不堪，過去5年戀愛所積累的感情也都一點點地吵沒了。妻子多次向我提出離婚，我以前始終沒有同意，因為我不想讓我的女兒不到兩歲就失去父愛或者母愛，這樣對孩子太不公平，她有權利和其他孩子一樣，同時擁有父母兩個人的愛。

妻子說如果繼續這場婚姻，她可能會瘋掉；我也覺得密密麻麻的爭吵讓我的精神陷入了崩潰的境地。如果我們兩個大人都瘋了，女兒到時一定會更可憐！妻子說在辦理離婚手續前她有一個要求，希望我能滿足她。

“你說吧，除了女兒我要外，其他的一切都可以給你?！?/p>

“我不要任何東西，我只要女兒！”妻子堅定地對我說。與妻子相處這么多年，她的性格我最清楚，她想要的東西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得到，如果我不答應，她絕不會善罷甘休。見她臉上堅決的表情，突然使我想起她分娩時的那一幕。由于妻子懷孕時，寶寶在子宮里臍帶繞脖，胎盤前置，無法進行正常分娩，必須剖宮產。在剖宮產時，胎盤內的羊水一下子沖進了妻子血管里，她因為寶寶而生命垂危。后來經過了兩天兩夜的換血、輸血搶救，她和女兒才活了下來?？梢哉f，寶寶的命不僅是妻子孕育的，也是妻子拿命換來的，寶寶對于妻子來說跟生命一樣重要。

想到這兒，我就不忍心把女兒從妻子手里搶過來，雖然我和妻子一樣，深深地愛著寶寶。從女兒在妻子肚子里時，我就一廂情愿地愛著她，她出生后我對她的疼愛更是一發不可收。我已經愛了寶寶3年，我相信未來的幾十年，我還會繼續愛下去。

既然妻子要定了女兒，我就決定把房子讓給她們母女住，我凈身出戶，反正這個房子也沒有我留戀的東西了，可是妻子說她要回北京，不想在這里待。

妻子整理衣物的時候，天真無邪的女兒在一旁開心地搗亂。她把妻子放進包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來扔在地上，然后沖著我呵呵地笑著。如果是平時，我會趁機“教育”女兒不要往地上亂扔衣服，可是，現在女兒的一舉一動在我眼里都是那么的乖巧可愛！我在一旁竟然看得癡了。

吃晚飯時，女兒像平常一樣坐在我與妻子中間，她不停地用筷子往我碗里夾青菜，然后要我喂給她吃。看著女兒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可以看到她明天就會長大的樣子。正當我看得入神忘記了喝酒時，女兒一本正經地提醒我：“爸爸，喝酒酒！”我應了一聲，然后拿起酒杯，將心頭的苦酒一起灌進肚子里。

晚上臨近睡覺，我對妻子說：既然明天你和女兒就要走了，今晚就讓寶寶跟我睡吧。妻子看著我痛苦的眼神，輕輕地點了點頭。睡覺前，女兒平日的必修課我都一一溫習一遍。首先替女兒洗澡，然后陪女兒看幾分鐘的電視。女兒從3個月大就開始喜歡狗。于是，我從網上郵購了兩本《看狗在說話》的DVD，她特別喜歡DVD中那頭名叫“狗運”的調皮小狗，只要DVD中“狗運”一出現，女兒就會興奮地不停喊著“狗運出來■”！看完電視，女兒便喜歡跟我在被窩里玩“躲貓貓”。玩累了，女兒便想睡覺了，睡覺時她最愛聽我唱兒歌，由“小燕子穿花衣……”到“小兔子乖乖……”最后當我唱到“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像個寶……”這首歌時，女兒已呼呼入睡。

自從女兒來到這個世間起，我對妻子的關心就一天比一天少了，妻子的眼里也好像只有女兒，每次看我的目光都不再像過去那樣含情脈脈，而是像親人朋友一樣，就連過去我們夫妻間經常說的一些話，現在回想起來都感到肉麻。

雖然我們都深愛著女兒，但吵架卻往往是因女兒而起。比如，女兒剛開始學說話時，妻子就要我買大量的幼兒學英語的光碟，而我主張先教會女兒漢語，等女兒上幼兒園后再教她英語也不遲。這時，妻子便會譏諷我“小市民意識，農民思想，不懂得學習方法”。我的確是農民的兒子，窮山溝里長大，不像妻子自小就在大城市里生活，受教育的條件比我要好許多，但最終我們不都是考上同一所大學嗎？妻子譏諷我，我不在意，可當她用那種北京味特濃的口音說我父母的不是時，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一定會跟她爭得臉紅脖子粗。

父母為了能讓我上大學，他們吃的苦是她這種城里人永遠也無法體會到的。記得我上高三那年，父親為了給我攢伙食費，他到一個水泥板廠去打工，拼死拼活地干，每天也只能賺4元錢，安全保障更是無從談起。父親右手的兩個手指就是操作攪拌機時失去的，后來只好改用左手吃飯。母親在給我寄伙食費時，為了節省路費，有客運班車從身旁經過，她都舍不得坐。她坐熟人的拖拉機進城，不幸拖拉機發生事故，母親因此摔斷了一條腿，在家足足躺了半年，至今還不能干重活。盡管我后來沒有辜負父母對我的期望，如愿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學，但每想到這些，我就覺得自己愧對他們。因此，只要妻子說我父母的不是，我就會跟她吵，在她面前我可以不要尊嚴，可是生我、養我的父母，值得我永遠去尊敬和愛護。

看著女兒熟睡的樣子，我的鼻子不時有一陣陣的酸意。這么可愛的寶寶，我還有許多話沒有教會她說，她就要離開我了。我知道其實她也舍不得離開，因為我每次問她“寶寶，你愛爸爸還是愛媽媽？”她會不假思索地說“愛爸爸，也愛媽媽！”特別令我感動的是，每當我下班回來按門鈴時，女兒都會在門口喊“爸爸回來■，爸爸換鞋”，然后拿出一雙拖鞋放在我腳前讓我穿。想到這些，我的眼淚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好父親，好父親是不會連自己的寶貝女兒都留不住的。

晚上看著女兒的睡容看了許久許久，自己一點睡意也沒有。我輕手輕腳地來到妻子的臥室，妻子似乎已睡著，我沒有驚動她，只是站在她床邊靜靜地看她睡覺的樣子。妻子人長得漂亮，睡姿也很美，只是顯得有些憔悴，眼角比結婚時多了許多皺紋。她這種樣子回去，她父母看了一定會很心痛。當初，妻子決定嫁給我時，由于我在小城市工作，又是農村出身，她家人沒有一個支持我們，因此，我與妻子結婚沒有舉行婚禮，就是后來女兒出生時，妻子的家人也都沒有來過。她家人越是這樣反對我們在一起，我心里越是堅定要給妻子一個美好溫馨的家，以期改變她家人對我的看法。然而，剛搬進新房子不久，我與妻子卻要各走各的路，這不是我想要的結局。我甚至問自己，難道我們非要分開不可嗎？沒有舉辦婚禮，固然沒有人見證我們結婚時彼此許下的愛對方一生的諾言，但蒼天可以作證，我們那時正是因為互相都有這種信念才能克服重重困難走到一起的。事過境遷，物是人非，如果妻子能像當初那樣對待我的家人，我相信我的脾氣不會變得像今天這樣壞，這個家也不會就這樣破碎?？墒?，一切都晚了，這個世界沒辦法延續任何“如果”。

第二天，辦完離婚手續后，我便送她們母女倆上火車。去火車站的途中，女兒看見一家肯德基店，就鬧著要進去坐滑梯，吃漢堡和薯條。我征得妻子的同意后，便進店看女兒坐滑梯，陪她吃肯德基。女兒從一歲起開始吃肯德基和坐滑梯，從此我們成了這家店的?？?，幾乎每星期都要來光顧一次。雖然來了許多次，但一家三口同來的次數卻不多，因為與妻子經常吵架，雙方都沒有心情一起出來逛。要么我帶女兒出來玩，要么是妻子出來陪女兒。因此，女兒進店后興奮異常，一會兒玩滑梯，一會兒吃肯德基，還不停地叫喊著，有時還撒嬌地要我與妻子一人牽著她的一只小手從滑梯上走下來。女兒玩得越高興，我心里就越沉重，要是我們倆能不離婚該多好?。?/p>

從肯德基出來后，我們便匆匆往火車站趕，因為火車很快就要開了。女兒第一次坐火車，上車后看到什么都新鮮。這趟從桂林開往北京西的列車在旅游淡季時乘客很少，一整節車廂不超過10個人。于是，女兒在車廂里跑來跑去，趁我擺放行李時，她一溜煙就不見了。我見她沒了蹤影，緊張得大聲喊著女兒的名字，嗓子都喊啞了，并沿著座位一個挨一個地去找。正當我焦急萬分時，突然聽到女兒的聲音：“爸爸，我在這里，躲貓貓呀！”尋聲看去，原來女兒已躲在這節車廂盡頭的座位下面。這時，火車的汽笛聲響起，我只好叮囑妻子一定要照看好女兒，不要讓她有什么閃失。來不及跑過去抱抱女兒，乘務員已在車門口催促我，我只得趕緊下車。這時女兒竟直奔我而來，并哭喊著：“爸爸不要下去，我要抱抱，寶寶怕！”

女兒的哭喊聲讓我心碎，眼淚像泉水一樣不停地往下流，我想大聲喊著女兒的名字，嗓子卻沙啞得喊不出聲來；我想對她說，爸爸一直都會這么愛你，可是時間卻不允許我說這些話了。火車慢慢地朝北去的方向移動，我拼命地跟著火車向前跑。女兒在車內哭喊，而我一直在車外流淚。

（責任編輯/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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