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送別》是元雜劇代表作家王實甫經典名作《西廂記》中的一折戲,我以為該劇隱隱透射出的是一個儒生的悲哀。
《長亭送別》的戲劇焦點,集中在對科舉功名的態度上。抱定了“三輩兒不招白衣女婿”的崔老夫人,自然是張生赴考的強力主張者。而鶯鶯是反對的,她情愿“但得一個并頭蓮,煞強如狀元及第”,但她無力留住張生,滿心俱是離愁。很明顯,在這里科舉功名成了張生和崔鶯鶯的美麗情感能否得以維系的關鍵。撇開崔老夫人的因素不說,張生不去趕考可以嗎?像鶯鶯說的那樣,“你與俺崔相國做女婿,妻榮夫貴”,可以嗎?回答是否定的,愛情走到極點,幻滅也將不期而至。門不當戶不對,一個“白衣秀士”卻要棲息在別人屋檐下,那將是一種怎樣的屈辱不安,怎樣的畏縮凄惶。
該怎么辦?他只能改變自己,用什么方法改變?當時惟一的飛黃騰達的道路就是科舉。一個中國儒生的悲哀就在這里顯現出來了:愛情如此美好,婚姻讓人期待,我有很多很多的情感理想,但是我的人生道路卻只有一條,這條路上充滿了未知。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考上嗎?而且,在元代雖然程朱理學的統治地位得到確立,然而儒家的影響力卻日益下降,科舉考試時行時輟,儒生們失去進仕的機會,社會地位急劇下降。從“九儒、十丐”的說法中,不難看出元代儒生的悲哀和不幸。
其時的王實甫不可能對此毫無察覺,后來張生高中回來成親只不過是滿足觀眾的審美習慣而已,所以在《長亭送別》中他用了最美麗最悲哀的詞句來寫這次告別的悲劇性:“曉來誰染霜林醉,都是離人淚”,早晨是什么東西把霜葉都染紅了,是離別人的眼淚,那是帶血的眼淚。悲傷鋪天蓋地,撲面而來。
作者系江蘇無錫市綜合高級中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