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代初,我到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的《當代》雜志當了編輯。《當代》創刊于“文革”后的1979年,是國內文學雜志界的所謂“四大名旦”之一。我到《當代》的時候,當時文學創作成績比較顯著的幾個行政區都已有專人負責,就把列強瓜分剩下的西南地區劃歸到我的名下。于是,云、貴、川,三個省和西藏自冶區成為我的“領地”,也就是說,這些地方的自然來稿需要我閱讀推薦,這些地方的作家歸我負責組稿與聯絡。
適逢“文革”惡夢初醒,文學創作是個熱門,十年內亂、右派平反、經濟改革、老千部離休、門戶開放……非常時期,各種人都有話想說說,骨鯁在喉,不吐不陜,當時影視還不發達,文學創作尚為主要和重要“宣泄”渠道,于是七十老翁、二八少年、高級千部、家庭婦女、黨政軍民學、工農商學兵、三教九流各行各業,都有人往文學創作圈子里投奔。
我所以走出大學校門要當編輯,可以說是受到30年代葉圣陶、茅盾等名作家辦刊培育文學新人的影響,所以滿腔的文學抱負和責任感,決心在分工“治下”的一畝三分地里認真“深耕細作”。
運氣不錯,走馬上任沒有幾個月,就碰上社長、著名作家韋君宜,為她創作中的長篇小說去四川的成都和重慶一帶做些補充采訪,《當代》的頭頭決定讓我陪同。
首站飛抵天府之國的府城成都。成都,這是我當編輯后第一次出差,第一個所到的地方。著名作家馬識途是韋君宜社長的老友,給我們在成都當時最高級的錦江賓館安排了個帶客廳的豪華套間。社長先帶著我拜訪、并把我介紹給當地的作家協會和文學界的—些名流后,我便陪著她作系列采訪。
兩三天后,社長堅決要換住的地方。如果沒記錯的話,當時我們住的那個套房每天大概是20多元人民幣。20多元在如今,也許只能在鄉鎮一級的車馬大店落腳,但在普通知識分子每月工資數10元左右的80年代初,卻為數徊當可觀。韋君宜認為,我們早出晚歸,每天在賓館的時間很少,讓若大的大房間多數時間都空著,實在太浪費,于心難安。
老作家馬識途那時是省里的重要領導,這個住處是他招待的,可以不回社里報賬。但韋君宜堅持要離開。最終我們搬到了臨近作家協會的一家部隊招待所,兩人標準間,每晚7元半。
在成都的時間,都花在“正經”事上,沒記得怎么游山玩水,韋君宜沒有架子,待我親切,卻是位十足的“工作狂”,跟著她我只能心無旁騖。所以第一次成都行,留給我深刻印象的不是“青城幽”、“峨嵋秀”,而是東西好吃,徹美價廉。不玩可以,總不能不吃東西吧。
回到北京后,韋君宜在《北京晚報》發表了篇文章盛贊成都,她還說,每天工作之余,常和我在街上徜徉,手捧一包花生米,到小攤上飽飽美美地吃一頓,兩個人也就花5毛多人民幣。
陪同社長此行后,打開了我每年“巡視”領地之旅。每“出巡”一次,大約一個來月時間。除了西藏沒有來得及涉足,幾個地方我去得次數最多、時間最長的,成都數第一。有時是參加作協召開的會議,有時是改稿會,反正每年總有名目作蜀道行。人民文學出版社和《當代》都是名牌,借其勢,我所到之處都頗受重視和歡迎。
離開《當代》后,九十年代初,又有幾次成都行,成都與我,可謂淵源深厚。她的名勝古跡,她的民淳物美,她的悠然自得的生活狀態,都令我留戀和懷念。
責任編輯 陳甜 商爾 阿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