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炮”：中關村的創新哲學

崔軍強　黃　威

2005年6月17日，到中關村考察的溫家寶總理與企業家座談。當北京華旗資訊數碼科技有限公司總裁馮軍匯報企業就像象棋中的“炮”一樣跨越發展時，總理形象地說：“象棋中的‘車是勇往直前的，‘馬是與日俱進的，‘炮是跨越式跳動的。就像車馬炮一樣，只要勇往直前，與日俱進，跨越發展，國家高新區就一定能辦好、辦出特色。”

這一天，不僅馮軍難忘，中關村所有創業者都不會忘記。像“車馬炮”一樣勇往直前、與日俱進、跨越發展，已被他們視為自主創新的追求與境界。

原始創新：勇往直前之“車”

在中關村，沒有原創技術的公司很難受到尊敬，這是一片中國最典型的“靠頭腦吃飯”的土地。從軟件、集成電路、新疫苗到發明專利、技術標準、技術聯盟，一個個頻繁出現的名詞生動地詮釋著中關村創新戰略的細節。累計９項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6大門類的2000多顆“中國芯”，每秒運行11萬億次的超級計算機，這些出自中關村的“中國創造”使我國在局部領域跨入全球領先方陣。

在中關村上萬家高新技術企業中，北京科興生物制品有限公司規模并不算大，只有30多名研發人員，但卻具有世界級的影響力，奧秘就在于其擁有完全原創的尖端技術。2004年底，科興公司牽頭研發的非典病毒滅活疫苗在全球率先通過臨床試驗，所有受試者均未出現異常反應。11個月后，科興又與美國、英國、瑞士等國家同步研制成功人用禽流感疫苗，并獲準進入臨床試驗。科興公司的創業團隊經常自勉：生命科學是中國與發達國家差距最小的技術領域，只要創新步伐不停止，總有一天我們會后來居上。

互聯網越便捷，數碼照片版權保護越難。北京華旗資訊公司瞄準這個全球性難題，研發出極具水準的數字水印技術，等于給數碼照片加了一把版權密鎖，這項新技術已被移植到其自有品牌“愛國者”800萬像素數碼相機中。現在行內人士都知道，數碼相機的成像技術在日本人手里，鏡頭技術在德國人手里，數字水印技術在中國人手里。

在科技含金量最高的國家“863”和“973”項目中，由中關村科技園區負責攻關的分別占25％和36％，其中不乏能影響國際產業未來格局的成果。2005年底，北京書生公司向全球發布了“SEP文檔庫技術”，第一次使不同格式的文檔在不同軟件之間實現共享、交換、互操作。中國軟件行業協會會長陳沖評價道：“這一重大成果不僅使國產軟件業第一次掌握核心技術并在世界保持領先地位，而且預示著全球信息處理產業格局將發生重大變革。”

中關村的原始創新戰略已引起世界矚目。去年9月，國際科技園協會總干事路易·圣茲在參觀中關村科技園區后感慨地告訴記者：“10年前我第一次訪問北京時，這里的人們還在談論美好的規劃，而今天我真切地看到了實實在在的成就。中關村鼓勵創新的做法堪稱發展中國家的典范。”

集成創新：與日俱進之“馬”

按照中國象棋的規則，“馬”的行進路線既有前后縱深，也有左右寬度，擅長用“馬”的高手十分看重這種集成優勢。把國內外的技術、資本集成起來打造更新的技術、品牌，這已成為中關村企業搏弈天下的新思維。

始于上世紀80年代的“產學研一體”為中關村獨創的發展模式，20年后仍然活力四射。科研機構、大專院校不僅自辦了北大方正、清華同方等成功企業，與企業合作建立聯合實驗室，而且與民營資本組建合資企業以加快科研成果轉化步伐，中關村的創新能力因此得到全面釋放。“藍光芯片”、有機發光顯示器等尖端產品，便是實驗室與市場對接的典范。

到美國納斯達克上市，一直是中關村無數企業的抱負。僅2005年，中關村便有６家高新技術企業成功登陸納市，創造了股價率先超過100美元等５項中國大陸企業在境外上市的“第一”，這是外國資本市場對中關村自主創新能力和發展前景的肯定。現在，中關村在納斯達克交易的公司達到13家，占中國大陸在納市25家上市公司的半壁江山。納斯達克副總裁布魯斯·奧斯特訪問北京時毫不掩飾對中關村的信心：“納斯達克歡迎中國的中關村！”

隨著眼界開闊，中關村高新技術產業開始從“制造”向“服務”升級。數據顯示，目前中關村的軟件和集成電路設計產業規模占全國的三分之一，計算機服務業、網絡通訊服務業、IT外包、委托研發設計等知識型服務業持續升溫，逐漸融入國際高科技發展潮流。成立僅３年的德信無線通訊科技有限公司已為跨國公司成功設計了58款新型手機，2004年依靠“創意”進帳4600萬美元，其中純利潤超過1800萬美元。

北京工業設計促進中心主任陳冬亮告訴記者，北京目前擁有2萬多家設計公司，大規模發展創意產業的條件已經成熟。設在中關村科技園區的工業設計創意產業基地提出“設計資源協作”理念，向所有設計機構提供設計展示、信息匯集、產業孵化、人才培訓等專業服務。未來5年，中關村的工業設計創意產業基地將培育大約40家高水準的設計公司和設計服務機構，依靠“點子”提升高新技術產業，最終將北京建成中國創意產品資源中心和國際設計資源交流中心。

第三次創新：跨越發展之“炮”

在中關村，有一種說法早已深入人心：三流企業賣苦力，二流企業賣產品，一流企業賣專利，只有賣標準的企業才算超一流。以產業鏈條最上游、最核心、最關鍵的技術標準論英雄，這就是眼光超前、圖謀跨越的中關村創業者。

《北京技術標準戰略研究報告》顯示，據不完全統計，北京地區目前已有17項在研或已經提交提案的國際標準。報告還指出，到2003年底，在京機構分別承擔了800多項國家標準、1100多項行業標準的制定任務。今天的中關村，平均每100家企業中便有13家參與了各類技術標準的制定。

讓更多“中國標準”走向世界，已成為中關村的新理想。在眾多順勢而生的“標準派”企業中，大唐電信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無疑最具代表性，其自主研發的第三代移動通信標準已被國際電聯確定為三大國際標準之一，這是迄今為止中國企業制訂的最有影響的國際標準。聯想、TCL等41個單位共同擁有的“閃聯”技術標準，可隨心所欲地在電腦、電視機、投影儀、數碼相機、手機之間實現互聯互通，使復雜的驅動、端口、網絡配置等技術障礙不復存在。他們自信地預測，到2008年，8種主要“閃聯”產品的總銷量將突破2000萬臺，使中國由信息產品大國提升為強國。

在大唐、聯想身后，中關村越來越多的企業圍繞技術標準的話語權，與跨國公司展開了激烈角逐，像高清晰播放設備、下一代互聯網應用等原創技術已成為國內、國際的行業標尺，其中僅北京天元網絡技術有限公司一個企業便擁有６項已頒布文本或正在研發的國際標準。在科技部實施的54項國家技術標準重點項目中，北京承擔了47項，絕大多數屬于前沿技術領域。從研發到專利，再從專利到標準，中關村每前進一步，中國企業的創新意識就上升一個臺階。

現在，中關村提出技術許可、購買技術等新思路，并稱之為體制創新、技術創新之后的第三次創新，標準戰略只是其中一個縮影。一批有實力的大企業開始借資本運作跨國收購先進技術，實現趕超和跨越。京東方通過收購，將韓國現代公司ＴＦＴ－ＬＣＤ顯示屏整套研發和生產體系轉移至國內，產品由3.5代線一步邁向5代線，我國顯示產業的技術水平與日韓的差距一下縮短了8年。

“美國風險投資之父”盧卡斯是中關村的常客。一次偶然機會，他遇到了在中關村創業的劉昊原，后者地道的英語以及有關計算機數據無線加密傳輸技術的獨到見解，讓他依稀看到了25年前自己在硅谷創辦甲骨文公司的影子。他深有感觸地說：“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讓他成為我的公司職員，退一步可以成為我的合作伙伴，最不愿意看到的是他成為競爭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