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盤上旋轉的孩子

魏志尚，男，現就讀于山東省新泰市第四中學高三（8）班。曾榮獲中國散文學會第五屆“中華杯”全國征文大獎賽特等獎，第十八屆文學青年獎佳作獎，第一屆“小溪流”杯全國文藝作品大獎賽三等獎，先后在國家級、省級征文比賽中獲獎十余次。

心語心愿：射手座的我不是天使，卻為天使般的生活而追求、奮斗著。我的那些星星點點的愿望，都是我快樂的理由。我總覺得大大小小的幸福，都是因為有了愿望才擁有了的，回味著來之不易的幸福，真心祝愿每一位朋友都能快樂、幸福！

一塊價格昂貴的手表。表盤上的時間在陽光下閃著眩目的光彩，像眨啊眨的眼睛，放在耳邊聽一聽，滴答滴答，有條不紊。這塊手表從明亮的櫥窗里轉移到我的手腕上，緊緊地箍住我，讓我來不及猶豫。

這是我送給自己的高三禮物。

“時間已經不多了，你怎么還不努力？”進入高三的第一次考試結束以后，班主任沖我吼著。我接過成績單，仿佛拿到了病危通知書。

進入高三以來，我被同學們忽然洶涌而至的學習熱情擠出了前十名。看看成績單，從前的那些夢想好像都在一瞬間灰飛煙滅了。

也許真的像老師所說，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拼命，高三了，就不再是孩子了。但是，拼命？那是我從來沒有過的狀態。雖然上高三了，但我仍舊揣著小說上學，肆無忌憚地享受著生活，放學后很溫順地向嗜睡的神經妥協，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讓自己快樂……我不知道這樣的生活是不是有錯，但是我的確為此而受到了懲罰。

老師說：珍惜時間吧。你現在除了學習、吃飯、睡覺，就再沒有其他的時間了。

老師說：不要過分地沉溺在幻想里，生活不會像你想象的那樣，幻想只是個完美的影子，最終是會傷害你的，考上名牌大學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

我點頭，失魂落魄地離開學校，聽到校園廣播里傳來GIGI的聲音：“我希望每天有100個鐘頭。”

可惜，沒有，我該怎么辦呢？

回家拿起積攢已久準備買下三毛全集的零用錢，在最短的時間里義無反顧地買下了這塊對我來說極為奢侈的手表。

我知道，我需要它。

一個月，整一個月，這塊手表一直牢靠地拴在我的手腕上，從未離開。我的目光也總是游移于它那常常發出迷離光澤的表盤上。滴答，滴答，每流淌過去的一秒都讓我顫抖，只有抓緊每一聲滴答埋頭于題海中。

洗臉的時候，我把手表放在水龍頭下承受著巨大的水壓，看著水花四濺，摘去眼鏡的我視野迷茫，只有脈搏能夠感受到那種壓迫。那是讓我透不過氣來的一種壓迫。但是只能這樣，誰讓我是高三生呢？世界上最暗無天日的一群人中的一分子。

每天在疲憊中鉆進冰冷的被窩，又在困倦中被手表尖銳的鬧鈴聲拽出來。在寒流突然襲來的9月，我的房間冰冷，被褥冰冷，手腳冰冷，面對冰冷的人群和冰冷的試卷，我感到生活沒有一絲溫度。偶爾抬起手看看腕上的表盤，還來不及欣賞，那可怕的滴答聲又在耳邊響起，我迅速地轉移視線去逃避，像鴕鳥一樣繼續面對著冰冷和陰霾……

從班主任手中接過成績單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板凳上多出了一圈淺淺的輪廓——是我坐出來的印記，在這一個月里。

面前攤開的筆記本，是我的獎品，這一個月來在滴答聲的苦苦壓迫下的一點點獎勵。我苦笑著在扉頁上寫道：物理習題集。筆觸匆忙，沙沙作響。

終于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然而這和從前的那種輕松自如、得心應手是完全不同的，我也像所有人一樣，在用一種近乎拼命的姿態努力著。而那是一直以來我不屑和痛恨的一種姿態，現在我卻只有用它來為自己換取一點可憐的尊嚴。

很小的時候看童話，看到仙人們對著粉紅色的沙漏揮舞著魔棒，朱唇輕啟：時間，停。于是沙漏停止運動，所有的好人都得救了，所有的壞人都消失了，所有的結局都是歡樂和擁抱。

我對著手表大聲喊：時間，停。但細小的指針仍舊不知疲倦地邁著步子，一往無前，它不肯為我停止。

板凳上的痕跡仍舊沿著一成不變的輪廓凹陷下去，我渾身麻木。放學了，俯視校門口擁擠的人群，他們前赴后繼的樣子忽然讓我啞口無言，那種感覺仿佛是宿命。我們是一群在表盤上旋轉的孩子，在滴答聲中旋轉出單調、痛苦的舞步。但是那到底是誰給我們帶上的枷鎖？無論白天黑夜，仿佛永遠都有一種清脆的聲音伴隨著我們，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