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公司治理在市場經濟發展中一直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中國政府將建立有效的公司治理結構視為“現代企業制度”建設的核心內容,而在日益開放的經濟環境下使得全面系統地處理這一問題顯得尤為緊要。對現今一些比較成功的公司治理機制理論加以研究,以期為中國公司治理理論的發展提供一些新的視角和研究參考,從而為中國公司發展提供些許借鑒。
[關鍵詞] 公司治理;機制;綜述
[中圖分類號]F27[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1003-3890(2006)07-0060-04
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縱深發展和完善,以公司為主體的經濟單位在中國的經濟生活中所起的作用將會越來越重要。但由于中國的公司治理還沒有形成一套完整的體系,如何構建中國公司治理理論的框架,建設中國的公司治理結構在現階段顯得日益緊迫。因此,對比較成功的一些公司治理機制理論進行研究,可以為我們的工作帶來一些啟示和相應的參考。
一、公司治理結構概念的定義
關于公司治理或公司治理結構的概念,最初由國外引進,其英文是“Corporate Governance”。20世紀80年代初期,“公司治理”概念最早出現在經濟學文獻中。此前的1975年,威廉姆森曾提出的“治理結構”概念已與公司治理的概念十分接近。
20世紀90年代初始,中國的經濟學界已對公司治理問題開始從各個不同的角度進行介紹和闡述,張維迎(1994)、吳敬璉(1994)等提出要在國企改革中借鑒和吸收當代公司治理理論。接著,理論界在公司治理的內涵(林毅夫,1997)、有效的制度安排(林毅夫,1997)、委托代理問題研究(張維迎,1999)、產權的討論(張維迎,1999、2000;孫永祥,2001)和治理模式的比較(李維安,2001)等方面均取得了一定的進展。
有關資料表明,國內外有關公司治理或公司治理結構的概念定義多達22種。有的學者將這些分為四大類:制度安排說、相互作用說、組織結構說、決策機制說。而其中的較有代表性的觀點主要有以下四種。
1. 強調公司治理結構的相互制衡作用。國內學者吳敬璉教授認為,所謂公司治理結構,是指由所有者、董事會和高級執行人員即高級經理三者組成的一種組織結構。在這種結構中,上述三者之間形成一定的制衡關系。通過這一結構,所有者將自己的資產交由公司董事會托管;公司董事會是公司的決策機構,擁有對高級經理人員的聘用、獎懲和解雇權;高級經理人員受雇于董事會,組成在董事會領導下的執行機構,在董事會的授權范圍內經營企業。
2. 強調企業所有權或企業所有者在公司治理中的主導作用。張維迎等人認為,狹義地,公司治理結構是指有關公司董事會的功能、結構、股東的權利等方面的制度安排;廣義地,它是指有關公司控制權和剩余索取權分配的一整套法律、文化和制度性安排、這些安排決定公司的目標、誰在什么狀態下實施控制、如何控制、風險和收益如何在不同企業成員之間分配這樣一些問題。廣義的公司治理結構與企業所有權安排幾乎是同義的,或者更準確地講,公司治理結構只是企業所有權安排的具體化,企業所有權是公司治理結構的一個抽象概括。公司治理結構的目的是解決內在的兩個基本問題:一是激勵問題,即在給定產出是集體努力的結果和個人貢獻難以度量的情況下,如何促使企業的所有參與人努力提高企業的產出;二是經營者選擇問題,即在給定企業家能力不可觀察的情況下,什么樣的機制能保證最有企業家能力的人來當經理。
3. 強調利益相關者在公司治理中的權益要受保護。楊瑞龍等人認為,在政府扮演所有者角色的條件下,沿著“股東利益至高無上”的邏輯,改制后的國有企業就形成了有別于“內部人控制”的“行政干預下的經營者控制型”企業治理結構。這種治理結構使得國有企業改革陷入難以擺脫的困境:一是由于政府追求的目標是多元的,當由政府對企業實施所有權約束時,便會陷入管則干預過多,不管則失去控制的兩難中;二是資訊不對稱,經營者處于談判的有利地位;三是行使監督權的政府官員可能與經營者“合謀”侵蝕國有資產;四是職工和小股東難以行使監督權,其利益易受到損害。為克服之,須實現對企業治理結構的創新,其核心是揚棄“股東利益至高無上”的觀點,遵循既符合中國國情又順應歷史潮流的“共同治理”邏輯。企業不僅要重視股東的權益,而且要重視其他利益相關者對經營者的監控;不僅僅強調經營者的權威,還要關注其他利益相關者的實際參與。
4. 強調市場機制在公司治理中的決定性作用。林毅夫等人認為,所謂的公司治理結構是指所有者對一個經營管理和績效進行監督和控制的一整套制度安排。公司治理結構中最基本的成分是通過競爭的市場所實現的間接控制或外部治理,而人們通常所關注或所定義的公司治理結構,實際指的是公司的直接控制或內部治理結構。
由上可知,學者們對公司治理概念的理解至少包含以下兩層含義:一是公司治理是一種合同關系。公司被看作是一組合同的聯合體,這些合同治理著公司發生的交易,使得交易成本低于由市場組織這些交易時發生的交易成本。由于經濟行為人的行為具有有限理性和機會主義的特征,所以這些合同不可能是完全合同,即能夠事前預期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并對各種情況下締約方的利益、損失都作出明確規定的合同。為了節約合同成本,不完全合同常常采取關系合同的形式,就是說,合同各方不僅對行為的詳細內容達成協定,而且對目標、總的原則、遇到情況時的決策規則、分享決策權以及解決可能出現的爭議的機制等達成協議,從而節約了不斷談判、不斷締約的成本。公司治理的安排,以公司法和公司章程為依據,在本質上就是這種關系合同,它以簡約的方式,規范公司各利害相關者的關系,約束他們之間的交易來實現公司交易成本的比較優勢。二是公司治理的功能是配置權、責、利。關系合同要能有效,關鍵是要對在出現合同未預期的情況時誰有權決策作出安排。一般來說,誰擁有資產,或者說,誰有資產所有權,誰就有剩余控制權,即對法律或合同未作規定的資產使用方式作出決策的權利。公司治理的首要功能就是配置這種控制權。這有兩層意思:一層是公司治理整頓是在既定資產所有權前提下安排的。所有權形式不同,比如債權與股權、股權的集中與分散等,公司治理的形式也會不同。另一層是,所有權中的各種權力就是通過公司治理結構進行配置的。這兩方面的含義體現了控制權配置和公司治理結構的密切關系:控制權是公司治理的基礎,公司治理整頓是控制權的實現。
二、公司治理機制的比較和評價
在過去十年中,不同國民經濟體系的相對效率這個問題越來越成為人們爭論的焦點,在當今發達的經濟體系中,存在這兩種基本的公司財務和治理機制。一種是“基于市場的”英美模式,其特征是:股權高度分散,并且存在相當活躍的公司控制(或接管)市場。另一種是以日本和德國為代表的“基于關系的”體制,其特征是:存在主銀行,并且公司間相互持股。那么,在經濟日益全球化的世界中,這兩種體制的哪一種最終將盛行于世呢?或者,兩種體制能否通過彼此吸納對方的某些特征而繼續共存呢?
1. 公司治理機制的國家間差異。在美國和英國,證券市場在資源配置上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而在以德國、法國為代表的歐洲大陸國家和亞洲的日本,銀行業控制了企業部門的資源配置。我們分別稱之為市場主導型和銀行主導型的金融系統。相應地,在英國和美國,由于廣泛的分散持股,有效的公司治理機制依賴于法律對投資者的保護和公司控制權市場。銀行被禁止進入股市。這種市場基礎型的治理模式要求公司完全公平、及時和全面地披露公司的經營、財務、投資等重大管理資料,制定嚴密的審計和會計準則,實施嚴格的市場監管(例如內部交易法,禁止憑借內部相關信息從事股票交易以牟利)。Manne(1965)論證了公司控制權市場對資本市場有效運作的必要性。通過代理權競爭、善意的兼并和敵意的接管,這一市場允許有能力的管理團體在較短時間了取代那些無效的管理者,因而提供了一種隱性的管理激勵。Prowse(1995)指出,在美國,位于1980年財富500強幾乎10%的公司曾在敵意或屬于敵意的交易中被收購。Franks-Mayer(1992)也發現,在英國,20世紀80年代中期的兩年時間里發生了35起成功的敵意接管。相比之下,德國在1945~1994年間只發生了3起,這在法國和日本的大公司間則幾乎從沒發生過。在德國、法國和日本等代表性國家和地區,公司的股權主要由機構股東包括銀行和非銀行的金融中介機構集中持有,這些機構投資者之間又進行復雜的交叉持股;同時,主銀行既擁有公司的大量股權,還持有公司的大量債權。因此,這種銀行基礎型治理模式更強調大股東和大債權人的監管作用。
2. 治理機制差異的政治文化和法律傳統解釋。為什么不同的國家會有如此不同的公司治理機制呢?La Porta-Lopez-Shieifer-Vishny(1997,1998,1999)對比了英國、美國與歐洲大陸國家及日本之間政治文化和法律的差異,他們發現:各國間公司治理模式(包括所有權集中程度)隨著其金融市場的發展在20世紀早期開始產生了顯著分歧。英國和美國寬松的移民政策造成了民眾的流動性、多樣性以及推崇個人主義的精神特質,其文化更強調個人主義的民主制度。在金融市場上,透明的會計體系可以減少客觀評價的成本;民法也賦予小股民集體訴訟的權利。管理人員的表現易受到市場的客觀評價,因此,公司接管市場十分發達(盡管到了上個世紀90年代,那種惡意收購流行的年代由于政府的管制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可以說,只有在這種外部法律環境和政治文化的作用下,才能形成英美股權分散,個體投資者踴躍進場的局面和相應的以市場為基礎的治理機制。比較而言,歐洲大陸國家更強調福利社會的民主制度。在這種政治文化氛圍下,經理人員更傾向于增大公司規模和避免風險。而且歐洲國家為了保持勞工階層的穩定,對于激勵機制(包括公司控制權市場)、透明的會計系統興趣不大,甚至立法禁止。由此造成了公司上市的居高不下的代理成本,因此中介籌資市場更加發達。而對于上市公司,也必須有一個大股東能夠隨時進行監控。這種環境必然孕育出所有權集中而依靠大投資者監管的治理機制。日本的情況比較特殊,實際上,日本的銀行和企業的的密切關系主要由二戰時的信貸配給機制開始確立。在日本,既沒有政府的強力監管,也沒有完善的契約激勵,但日本人有著一種與眾不同的“誠信責任”——那就是日本人對工作的認真執著的態度。實證研究發現,日本的經理人最注重的還是勞工的利益而輕視股民利益。因此其代理成本很高,只有依靠主銀行式的監管機制,從而其結構更類似于歐洲大陸國家。
3. 對兩種公司治理機制的評價。20世紀80年代,以銀行為中心的治理機制被認為是最優的,但是,90年代的經濟衰退告訴人們:銀行并不會比其他人更有遠見,他們過度的放貸使那些急需重組的衰退公司易犯“軟預算約束”的錯誤。這些銀行不但沒有促進公司治理,相反,為了防止外界對其控制權的威脅和收取貸款的利息,往往與公司管理者們串通在一起。90年代來,美國的證券市場經歷了前所未有的迅猛發展,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由1994年的3600點左右瘋漲至2000年的11100多點。人們似乎見到了美國式的公司治理機制的成功。但是,隨后的安然和世通的丑聞則暴露了市場主導型治理機制中的“搭便車”、串謀、公司接管的無效性等問題,反映出美國在獨立董事制度方面仍然存在缺陷。總之,評價一個治理機制是否有效,最關鍵的因素就是看各種投資者受保護而不被公司管理層和有控制權的大股東侵害的程度。在一個有效的公司治理機制中,法律保護和大投資者是互相補充的因素而絕非對立。
三、公司治理結構發展的趨勢及對中國的啟示
在了解了不同國家之間公司治理模式的巨大差異和其背后的實質解釋后,一個自然的問題就是:是不是不同的治理機制履行了不同的功能,或者說不同的機制構成了履行同一功能的不同方法?我們能否說一種機制比另一種“更好”呢?
在美國、英國,企業投資者更多地依賴于法律的保護。所有權集中的大投資者除了在企業接管過程中偶爾出現外,平時并不普遍。而在日本、歐洲大陸許多國家,更多地依賴于大投資者和銀行的作用,而較少依賴于完備的法律。值得注意的是,兩種體制趨同的現象似乎已經發生,在美國,金融機構作為重要股東的作用正逐步增強;在日本,主銀行體制的中心作用正在削減。20世紀80年代,當日本的經濟中的問題還沒有顯現時,以銀行為中心的治理機制普遍被看作是優越的(Aoki-Patrick,1993)。它使得公司在制定決策時能夠立足于長遠,因為銀行有先見之明(Porter,1992)。它把資金提供給面臨流動性困難的公司,因而避免了痛苦的金融衰退(Hoshi-Kashyap-Scharftein,1991)。當借貸公司管理不佳時,它用更高明的銀行外部干預代替昂貴且有破壞性的接管。但20世紀90年代的經濟衰退卻使人們看到,銀行并不會比他人更有“遠見之明”,恰恰是它們犯了“軟預算約束”的錯誤——過度的放貸給那些急需重組的衰退公司(Kang-Srulz,1998)。這些銀行遠遠沒有促進治理,為了防止外界對它們控制權的威脅、并為了收取銀行貸款的租金,反而與公司管理者相互勾結(Weinstein-Yafeh,1998;Morke-Nakamura,1999)。德國和斯堪迪納維亞半島一些國家的情況與此類似,在經歷了著名的“信貸危機”之后,銀行同樣被降級為治理的無效提供者(Edwards-Fischer,1994;Hellwig,1999)。
如前所述,評價一個治理機制是否有效,最關鍵的因素就是看各種投資者受保護而不被公司管理層和有控制權的大股東侵害的程度。通過前述的分析,我們的結論是:對一個好的治理機制而言,對投資者的法律保護和某種形式的所有權集中都是關鍵的因素。例如,要迫使經理層進行合理的利潤分配,有控制權的大投資者可能是必要的;而這些投資者又必須至少要得到某些法律的保護:保護其投票權、當企業違約時取得抵押品的權利。如果要吸引小投資者入市,更要給他們以有力的法律保護以防止經理人和大股東的控制。完善法律機制,適時引入大投資者,正是世界各國進行公司治理機制改革的共同方向。
綜上所述,產品和金融市場的全球化趨勢是其主要原因。由于政治、法律、文化及其他歷史文化的差異,雖然每個國家的公司治理可沿相同的方向演化,但是,這種演化的方式可能會不同,這種體制上的趨同將是一個逐漸演化的長期過程,而這些恰恰對于轉軌經濟的中國有一定的啟示。
責任編輯:涵育